蕭小河想要幫許凌夾菜，許凌卻伸出手，用自己的筷子攔下了蕭小河。
蕭小河疑惑地抬頭，在許凌的眼底看到了一層不明的東西，困惑，茫然，以及無所適從。
她從未見過的脆弱許凌。
蕭小河對任雁安道：「你們先退下。」
「奴婢告退。」任雁安察覺氣氛變得詭異，忙拉著眾人離去。
「許凌，怎麼了？」蕭小河湊近許凌道。
許凌最想掩埋的情緒被蕭小河輕而易舉地發掘出來，他全面潰敗，裝作冷靜道：「承元帝沒了，孤一點都不悲哀。」
「只是頗感茫然，娘為了他拋棄一切去往異國他鄉，他反生了怯意將我們母子拋棄，數年以來，孤唯一的願望就是讓他死於我長刀之下，為娘親復仇。」
「可是如今他死了。」許凌的眼睛黑色發亮，如一潭深淵，難以望到最深之處，「孤有一瞬不知所措，不知該做些什麼。」
早些年他殺皇帝，屠遍楚人，可年少時蕭小河的解圍讓他逐漸動搖，後來就變成了殺皇帝，一統大楚，與蕭小河重逢後，他的想法又變了，如今皇帝已死，他難以尋到向前走的意義在何處了。
他的眼前一片茫然，本就波瀾不驚的湖水更是風過無痕，尋不到什麼足以掀起漣漪的地方。
於一個帝王，一個野心家而言，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狀態，但於許凌自己而言，他平白生出了一股不受掌控的慌張之感。
他無法自己消解，而能夠助自己的人——許凌思來想去，怕是只有蕭小河一人。
「做事情一定要尋到什麼意義麼？
「蕭小河不解道，她想做皇帝，僅僅是因為想而已，若問她有什麼意義，她也難以回答。
「於我而言，的確如此。」許凌道。
「我不明白，但你若執意想尋個意義，就當為了我好了。」蕭小河撂下筷子，「雖說我不是男子，但你既一直將我視作兄長，你我也算有著緣分。」
許凌聽了蕭小河的話，心中的弦一下子被觸動，他的眼睛飛快眨了兩下，輕聲道：「好。」
見解決了許凌的疑惑，蕭小河欣慰地頷首，只是許凌清澄的目光還未停留多久，他就忽然愣在了原處。
「不是男子......是何意？」許凌後知後覺，猛地抬頭闖入蕭小河雙目，就在反應過來的那一瞬，許凌渾身生了一層大驚之後的冷汗。
蕭小河一拍腦袋，她倒把這一茬給忘了，許凌如今還一心認定她是男扮女裝。
「我娘不希望我同她一般，哪怕才絕京城，卻只得困於後宅了此殘生，便在死前囑咐蕭監林，以男子身份育我長大成人，實現抱負。」蕭小河在許凌如天崩地裂的目光中，將身世娓娓道來，「那時蕭監林還有著兩分良心，從小教我學武，後來還將我送入宮中做許晉辰伴讀。待到蕭監林有了蕭天啟之後開始後悔，已為時已晚，我那時常出沒於宮中，承元帝左右，他不得不為了他的項上人頭，咬著咬幫我保守身世之謎。」
「我不願屈於男子之身，在今日之前也無好的法子擺脫，後來的事你也清楚，蕭監林想制衡我，他知曉我有燕地迷香，便大著膽子去尋承元帝求取公主——也就是你。」
「其實如今想想，一切都是蕭監林作繭自縛，從一開始他仗著我娘的勢向上爬的時候，他就該想到有朝一日他會鹿死我手。他不光害了娘，害了蕭天啟，也實在是拖累了我。」一數落起蕭監林，蕭小河的話就變得無窮無盡，「如今王憶之雖跟在我屁股後面，王家的態度依然強硬，王家在大楚是百年世家，地位尊崇。雖比不得你們大燕的那幾許釘子戶，也算能插的上手腳。如若能與王家緩和，日後入主大楚也會容易許多。」
蕭小河酣暢淋漓地說後，暢快地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正欲繼續說下去，可許凌已經如木頭般杵在原地，她停了下來，將手在許凌面前揮了揮。
「你怎麼了？」蕭小河暗道不妙，可莫要將許凌嚇死，「別嚇唬我，許凌！」
許凌的腦子中一瞬間蹦出了許多畫面，他與蕭小河相處的點點滴滴，從八歲與蕭小河相識，他一直堅定地認為蕭小河是男子。
就如同水是透明的，花是紅的，草是綠的一般，從未變過。
而如今蕭小河親自顛覆了許凌的認知，其威力不亞於突然有個人沖在許凌面前，告訴他草是紅的一般。
巨大的衝擊使許凌平生第一次陷入了呆滯的境界。
蕭小河聲嘶力竭的許凌二字沒有成功讓許凌回神，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想些什麼，這道呼聲卻將守在門外的青燕喚了進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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