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來一回的二人,若常柯越發覺得公主殿下此舉明智非常,只是公主殿下為何要逼陳元一出兵呢?
若常柯透過窗望向了京城所在的方向,耳邊則是徐成修與方軍師或真心或假意的吹捧之聲,一陣涼氣吹過,若常柯輕咳了兩聲。
「小的幫你關窗。」雲鶴見狀跑跑上來將窗戶拉上,砰地一聲後,屋內在此恭喜充溢著汗意與悶涼交織的味道,若常柯皺了眉,周圍人的說話聲變得飄遠,他忽然親身想去大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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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的氣氛更為壓抑,哪怕皇帝已下令封鎖病重消息,整個京城依舊難掩頹廢之態。
悶熱的天氣與潰敗的戰事,一件件錯亂的大事接踵而至,這些都令百姓難以呼吸,昔日的繁華不在,天都許久未曾藍過,如頭像的軍旗般慘白。
許晉辰被解了禁足,據說是祁連查到了關鍵證據足以證他清白,然而一切未公之於眾,背後真相亦無從而知。
安玉久病,許陸唾手可得的皇位出了變故,心急如焚的康貴妃一邊聯絡朝臣,一邊辛苦侍疾,也不如蕭小河昔日見她時那般容光煥發了。
「殿下。」康貴妃提著食盒自養心殿出來時,正碰上了剛剛前來的許晉辰,她擦了擦面上的汗。
「見過貴妃娘娘。」許晉辰有禮又疏遠道,「父皇身子如何了?太醫如何說的?」
「與前幾日一般,不過能吃下些東西。太醫們不敢用猛藥,只能吃些溫和的養著。」
「說來也怪了,明明是大夏天,還能生起寒病......不過陛下是真龍天子,定會熬過此劫。」康貴妃強笑著點點頭,「本宮還得去照料安玉,不與殿下寒暄了。」
許晉辰錯開了康貴妃的目光:「貴妃娘娘慢走。」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趙延的帶領下進了內殿。
此時的皇帝還算有著精神,竟能強坐起來同祁連說話,許晉辰進去時,皇帝正道:「為何北燕還沒有消息傳來,咳咳......她蕭小河是瘋了嗎!事到如今還不動手。」
祁連扶住了咳嗽不斷的皇帝,他輕聲道:「再等等罷,蕭府家眷還在京中,她又不知您身子有恙,蕭子客沒有理由背叛您。許是大燕皇帝有所戒備,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時機。陛下莫要著急,如今最關鍵的是您的身子,其餘的事兒莫要想了。」
「她一日無消息,朕一日不得安寧啊!」皇帝說到此處,又是一陣乾咳,以帕掩嘴,再一看時,帕上已一片腥紅。
「父皇!」許晉辰匆匆走上前去,關切道,「兒臣去叫外面候著的太醫進來。」
「你且慢。」皇帝示意許晉辰坐到他的身邊,「祁連,你先退下。」
「父皇是有事情要交代兒臣?」許晉辰猶豫片刻,還是來到皇帝身前坐了下來。
許晉辰如今依舊清楚地記得,年少之時皇帝扶著他的手,親手交他算術和射箭的場景,如今數年過去,父子間卻早有了難以跨越的隔閡,敬與恨交纏不休,唯剩悵然滿懷。
「朕自食陳元一靈丹後身子就逐漸垮了下來,到了今日,更是命不久矣,神藥難醫。」
「朕本見他出身寒門,文武具全,有心提拔,卻未料到會造成今日局面。」皇帝深吸一口氣後方有力氣繼續道,「朕一旦西去,或蕭子客那邊一旦得手,陳元一必生逆心。」
「我大楚兵馬四方鎮守,朕昔日連蕭氏父女都不懼,自不是怕內亂,朕是怕他與阿伊勾結,先斷我大楚命脈!」皇帝說到最後,有氣無力,鮮血又伴隨著重重咳嗽的聲音用喉中嘔出,許晉辰輕聲道,「父皇莫要說了,先歇著罷。」
「朕今日不說,日後怕是沒機會了。」皇帝苦笑道,「朕已將遺詔交給祁連,許陸雖有康氏策謀,然為人實在不成氣候,亂世之中,朕不敢將皇位交由他,其他人更是無心於此。」
「那年之事,雖無證據,但朕相信不是你所為,多年以來從未變過。」皇帝輕聲道,「將大楚交給你,朕放心。」
許晉辰抬起了頭,抿著唇,悲喜交加。
皇帝繼續道:「第二道旨意是宣陳元一回京奔赴朕的喪事,在他回來的路上祁連就會安排人刺殺,平北王帶北方鎮守之軍與對燕大軍匯合,陳元一的位置由他頂上。」
如今只有許姓之人才能使皇帝感到安心。
「還有第三道旨意,這道旨意是朕的口諭。」皇帝用盡最後的力氣坐了起來,聲音忍不住地發顫,卻滿含威嚴,「如若有一日蕭子客歸來,連帶蕭氏所以餘黨,殺無赦。」
「晉辰,看著朕。」皇帝抓住了許晉辰的肩膀。
那雙有力的手掌已變得不堪一擊,許晉辰甚至感覺他已經完不成抓這個動作,只是輕輕將手搭在了自己身上。
這聲許久未聞的「晉辰」,更是將他拉回了少時,那時有父皇母后,有蕭小河,是他最歡快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