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母親喜歡極了藏藏。
「好看,」陳樾說,「品相很好。」
「是吧,這麼好看的鐲子好貴的。」
棠袖炫耀完,收回手繼續欣賞。
便是在太陽照不到的床邊,這純淨剔透的碧綠色在天光下也似一汪湖泊,濃郁又幽靜。棠袖欣賞著欣賞著,忽然問:「你想吃石榴嗎?」
莫名的,話又繞回去了。
陳樾卻沒覺得這話問得跳脫,更不覺得棠袖是因為還沒酒醒才神志不清隨口一問。
不論理智與否,任何時候但凡她發問,定然都是有根據的。
陳樾便很謹慎地思索,她為什麼要問他,為什麼是石榴而不是別的,想吃與不想吃有什麼區別,他不說真話會有什麼後果等等等等,如此這般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所有有的沒的全考慮了個來回,方小心地選擇了說真話:「不太想。」
「那你為什麼要讓人買,」果然棠袖又問,「是因為我想吃嗎?」
陳樾說是。
「如果我不想吃呢?」
「那也買。」陳樾答,「你提起了,又正好我聽到了,那就必須要買,沒有不買的道理。」
即便他當時沒在場,沒聽到,那事後他知道了,他也會立即想辦法去買給她吃,滿足她的需求是他這個丈夫應該做的。
陳樾始終覺得,既然兩個人結為夫妻,那麼於情於理,兩人都應包容彼此、接納彼此、滿足彼此。一份正常的,或者說好的感情並非只靠一紙婚契的牽絆就能讓兩人維繫到白頭,得相互有來有往,明確彼此在任何方面都必不可少的重要性,如此方能循序漸進,細水長流。
嗯。
這是棠袖離開侯府後,他慢慢才悟到的。
但願以後他和棠袖都能好好的,千萬別再鬧出類似和離這樣的事了,他實在承受不起再來第二次。
陳樾上榻,暗忖自己答得還算可以,卻聽棠袖說:「道理?這還能有道理可言?」
她轉頭看他,目光中依稀有審視之意。
陳樾想也不想地答:「你在我這裡就是道理,我萬事都以你為先。」
棠袖聽著,眸光微凝。
不知想到什麼,她倏地緘口,沒再問下去。
她不問了,陳樾卻還有話要講。
他繼續道:「石榴也好,葡萄也罷,除非你真的很討厭,那你想吃不想吃都可以,我都會去買。」
葡萄。
葡萄也象徵著多子多福。
棠袖想,她也應該討厭葡萄的,可沒辦法,葡萄汁水那麼多,那麼好吃……
她不禁喃喃:「想吃葡萄。」
陳樾立即道:「我讓人去買。」又問,「還有別的想吃的嗎?」
「沒有了。」
棠袖翻身,變回平躺。
她語氣雖仍懨懨,卻是認清事實後自暴自棄的懨懨。她果然只是討厭多子多福這四個字,而非討厭石榴和葡萄本身,這麼好吃的東西,多吃幾口都來不及,誰能捨得討厭啊。
「就這樣吧。我醒來要吃。」
說完閉眼,又睡著了。
陳樾給她掖掖被子。
而後再度起身,吩咐人去找同樣並非這個季節成熟的葡萄。
吩咐完,他沒有立即折回床上。
他站在原地又想了片刻,最終猜測,或許是與石榴有關的什麼令棠袖在醉酒狀態下聯想到不太好的東西,譬如一直困擾她的那個夢境——
就一般而言,棠袖不會特意問他想不想吃要不要買,她會直接吃直接買,更不會提及所謂道理。
那麼她那個夢裡,除了她和他,還有別的什麼,是與石榴有關的?
想到這裡,陳樾停住,沒繼續深思下去。
有些事情,合該不是在一切查明前,就能隨隨便便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