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袖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著陳樾的道,否則被賣了還要幫他數錢。便說:「誰是你夫人?」
陳樾說:「這裡沒有別人。」
棠袖:「你不是別人?」
陳樾:「我不是。」
言語間他湊得更近了,溫熱呼吸掠過女子肩頭薄如蟬翼的夏衣,垂落在她耳畔的幾縷髮絲亦被帶起微微的浮動。
由於此前一直在屋裡久坐不動,有感冰盆涼意深重,棠袖叫人撤了一半冰下去。現在陳樾靠近,棠袖立馬覺得他身上的熱氣全傳給她了,很自然而然地生出種麻煩心理:他這一回來,她不僅要給他準備洗澡水,連冰都用得快了。
他知不知道多個他,她又得好長時間不清靜。
棠袖越想越覺得陳樾於她而言就是個麻煩,他還不如呆在外面不回來。
遂道:「離遠點,熱。」
表情和口吻皆很不解風情,好像完全沒察覺到他有意無意的撩撥。
陳樾本也沒指望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能讓棠袖跟他舊情復燃,畢竟她若想改變主意,早在他走之前就改了。便很聽話地往旁退了退,看棠袖鋪開空白信紙,準備給杜湘靈寫回信。
棠袖仔細挑選要用的筆,隨口道:「磨墨。」
旁邊沒動靜。
棠袖側眸。
陳樾目光定在硯台上,並非沒有聽見。
棠袖提醒道:「我都同意你在我這兒洗澡了,讓你給我磨點墨不過分吧?」
陳樾說:「不過分。」
只是她用的都是幾十兩紋銀才得一斤的上好墨品,他卻還未更衣清洗,倘若有灰塵掉進去,豈不毀了一硯墨汁?
棠袖聞言,再度露出個嫌棄的表情。
「我有說你髒嗎?」
陳樾想想,沒有。
可他自己都覺得他身上不乾淨……
「快點,」棠袖催促,「我想寫的馬上忘光了。」
陳樾如何不知棠袖是隨便找的藉口。
畢竟哪怕是她兩三歲時一閃而過的想法,她現在也照樣能重複得一字不差,更枉論方才已經打好腹稿的回信。不過陳樾仍順應地起身,去到書桌另一側,抬手給棠袖磨墨。
才轉一下,手邊多出個茶盅。陳樾接過喝了,是白水,還是溫的,正好能解渴。
再轉一下,這回多出牙西瓜。很甜,汁水充沛,也是解渴的。
又轉一下,這次多出塊手帕。擦汗用的。
……
就這樣,硯台里反反覆覆始終沒什麼變化,連落筆清晰地寫一行字都不夠,研墨的人卻變化極大,等流彩叩門進來,陳樾已經脫掉外袍,頭髮也散開了。
長達兩個月的舟車勞頓和暗中探查本就容易讓人吃不消,加上還要時不時提防各種截殺暗殺,饒是陳樾體格再好,這麼久下來也難免有些疲累。這會兒他立在桌邊,兩指間松松捏著塊墨錠,失去玉簪束縛的長髮傾瀉如瀑,整個人顯得十分閒散舒適。
棠袖看似仍在準備回信,但很顯然,她一個字沒寫。甚至陳樾頭髮都是她剛才給拆的。
流彩道:「小姐,水已經備好了。」
棠袖朝陳樾伸手,示意他把墨錠給她。
「趕緊洗你的澡去,」棠袖這時才露出個真正意義上的嫌棄表情,「不洗乾淨別來見我。」
陳樾沒給。
他空著的手輕輕一揮。
看出侯爺這是讓自己出去的意思,流彩略等了等,沒等到小姐發話,恭敬退下。
門重新關上,流彩再未進來。
流彩不進來,其餘僕從自也不會隨意入內。至此才是真正的不會被打攪,陳樾把嶄新得仿佛根本沒動過的墨錠往棠袖手心一點,點出淡淡墨痕。
「髒了。」他放下墨錠,很自然地說,「一起去洗乾淨吧。」
「……」
棠袖一臉難言。
她眼睛盯著陳樾,手摸來帕子一擦,墨痕頃刻消失無蹤。她晃晃掌心,表示我很乾淨,你自己洗。
初戰告敗。
陳樾也沒氣餒,細數道:「剛才你給我解頭髮,給放疊衣服,給我……」
聽他這麼念,棠袖頭都大了。
她忙道:「停,停。你到底想說什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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