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也移不開目光。
「放這裡行嗎?」出乎意料,她多問了一句。
不做任何繁複美甲依舊精緻的指端點叩方向盤,她沉吟一息:「也好,往老城區的方向我不順路。你到家了,給我說一聲。」
話音一落,白玉似的手指夾著的燙金名片遞到他眼底。
聞也喉結微動,半空而落的暖色燈光緩緩曬過他蒼白眼皮,垂眸時隱約可見淡青色血管。
有車鳴笛催促,宋昭寧前傾探身,黑色安全帶勒著一蓬飽滿松雪。
聞也目光再次變得倉惶急促,視線落無可落,只得欲蓋彌彰地停在她手指。
宋昭寧的耐心不比一支煙燃完的時間要多,纖長柔質的手臂揚起,帶著淺淡香氛的名片貼著左心口的位置,穩妥地墜入上衣口袋。
「聯繫我。」
留下三個字,銀色車身閃電疾馳,不過須臾,已不見蹤影。
聞也苦笑。
從醫院出來時近午夜,這個點哪還有什麼地鐵。
聞也拿出手機,七八年前的老舊款式,待機至多三四小時,此刻提醒危險紅格電量,他用僅剩的最後一點余電掃開路邊的充電寶,租賃了一個,並在一小時的扣費時間內抵達下一個樁點交還。
聞希給他發了三條微信。
第一條:「早上好,今天姐姐推我下樓,醫院裡的花開得很好。和隔壁的老李頭成了忘年交,他說下次來要喊你哥哥。」
第二條:「哥你最近很忙嗎?我很想你,你別為醫藥費的事情發愁,姐姐說有相關部分的人找我,說是可以進行慈善捐款。」
第三條:「哥你知道我不介意那些過去……但我很想你。我不想看見你因為我那麼累。」
遠方是富麗堂皇的高精尖建築群,巍峨不動地屹立在他眼底,如同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這片區域被浮華和奢靡拒之門外,只有一家老掉牙的過氣大型綜合商場,曾經是幾十年前護城的中流砥柱,如今CBD早已易主,加之因為規劃錯誤和融資失敗等一系列問題,改革還沒開始,便已熄了苗頭。
紅綠燈和監控錄像成為擺設,聞也在過馬路時把聞希發過來的微信看了三五遍,他手指點著空蕩蕩的回覆條,半晌,手指移到電源鍵,關閉屏幕後乾脆利落地塞進褲子口袋。
他沒有走下午被圍堵的那條路,而是繞了更遠的後門。
老式步梯房已有三十幾年的年頭,路燈時亮時暗,飛蛾煽動翅膀,徒勞地撞著油膩發黃的南柯一夢。
黃銅鑰匙擰開油漆斑駁脫落的藍色鐵門,聞也沒有去看布滿猙獰塗鴉的牆面新增添的紅色漆字,無非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若沒錢,可以抵命。
一層兩戶,對門做皮肉生意,隔音效果等同於無的大門高低起伏著女人做作嬌媚的哼吟。
他頭重腳輕地跌到鹹魚五十塊同城自取的藍色沙發,沙發缺了一個角,他用半塊磚頭和壓扁的易拉罐墊住,至少四角齊全,而不是搖搖晃晃。
呆坐片刻,下意識地背手貼上前額。
通過不尋常的熱度,聞也後知後覺,他有些低燒。
三兩下脫掉襯衫,他沒有隨手丟到一旁,而是找了個露出褐色鐵皮的衣架晾到陽台。
這間房子雖小,洗衣機還是有的,只不過噪聲太大,如果此刻運行,大概會吵醒整棟樓的聲控燈。
只有這個時候,樓道里才不是漆黑一片。
現在過了熱水供應的時間,事實上就算是規定的時間內也多是冷水澆頭。
聞也拍了兩下花灑,噴頭嗚嗚咽咽地發出一聲疲憊至極的聲響,幾分鐘後才流出細股水流。
冷水衝過渾身輕重不一的淤紫傷痕,聞也儘量不讓手背碰水,潦草快速地沖了個澡。
陳舊鏡面的邊緣泛起墨綠色的銅鐵,聞也舉起花灑沖了三兩秒,霧氣於瞬間消散又聚攏,他睫毛染了深重水汽,沉甸甸地壓著眼皮,視線向下掃了一道,肩頸,腰肌,後背,都有傷。他恍然地仰面,喉間滾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家裡的藥酒應該還剩一點?
他茫然地想。
淋漓不盡的疼痛細密地爬上四肢百骸,聞也關了水閘,光潔飽滿的額頭抵著玻璃,費勁呼吸間帶出沸騰熱氣,傷痕累累的手指抵著鏡面,起皮打皺的指尖無意識地打轉,描出一個宋字。
聞也瞬間驚醒,換上松松垮垮掉線褪色的白色老頭衫,條紋短款看起來像舊物市場淘汰的上世紀花色,他踩著人字拖走到客廳,電視櫃機前的抽屜翻出透明醫藥箱。=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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