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們倒抽一口涼氣,卻不敢貿然上前,畢竟這幫東洋鬼子裡頭有槍。
「你們,也都給我記住,這片土地——」
「這片土地只會是我們的,千萬萬萬年以後,依然只會屬於我們!你們的野心不會得逞的!」
自從這幫東洋士兵進店裡頭來,顧慮到大傢伙的性命同安全,阿笙便一直在隱忍著。
阿笙一臉嚴肅地從櫃檯後頭走出。
聽了那軍官的話,卻是再沒忍住。
在開口之前,他在心裡將這句話練習了一遍又一遍,以免結巴,反倒遭到恥笑。
事關對家國榮辱的維護,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紕漏。
這一回,是方慶遙一臉著急地企圖拉住他,結果沒能拉住。
完了,完了!
不過要是這幫人對阿笙動手,他便也同他們拼了!
「佐佐木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您不是要請方掌柜的為貴人們做菜麼?這位便是,這位便是。」
眼看那軍官手中的鞭子就要甩將過來,阿笙眼中未有任何懼色,倒是跟在那軍官後頭,帽檐低低的,身穿黑衣夾襖的中年男子忽然出聲道。
阿笙同方慶遙同時露出錯愕的神色。
阿生心中更是驚詫不已。
盧會長?
怎麼會是盧會長?
難怪將帽檐壓得這般低,以至於他同爹爹兩人都沒注意到,跟在這東洋軍人身後的人便是盧會長——
成為東洋人的走狗,自是沒臉見人!
虧得先前見怪於盧會長,認為盧會長不該明知當局簽了喪權辱國的協定才換來的繁市的苟安的這個當下,還催長慶樓重新營業。
卻原來,盧會長早就那東洋人沆瀣一氣!
那位盧會長的確是心虛,因此,連個眼神也不敢同阿笙、方慶遙對上。
實在是阿笙看起來太過年輕,佐佐木眉眼凌厲地上下打量了眼阿笙,轉過頭同盧會長確定,「他就是長慶樓的掌柜?」
「千真萬確,佐佐木大人。您別看方掌柜的年紀小,他做的八寶鴨、桂花肉、蝦子大烏參、芙蓉蟹等名菜,可都是一絕!但凡嘗過方掌柜的手藝,沒有不讚譽有加的!便是長慶樓所有的師傅加起來,也不及他一個人的手藝來得好!」
以往只要有人誇讚阿笙的手藝,阿笙定然會開心萬分,可眼下,阿生只覺得噁心同憤怒。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盧會長會投靠東洋人。
「原來您便是方掌柜!久仰大名!日後請多多關照。」
但見方才還用鞭子抽人的佐佐木「啪」給阿笙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莫說阿笙沒想到,便是長慶樓的其他夥計也沒想到。
這人變臉速度會不會也太快了?
阿笙眉頭皺得更緊了,日後多多關照,多多關照什麼?
他同東洋鬼子有什麼好關照的?
「佐佐木先生快快請起,阿笙,快,請佐佐木先生快些請起啊。」
不管盧會長如何小聲地提醒,阿笙只是不動。
「呵呵,那什麼,方掌柜對帝國禮節還不大懂,不大懂。」盧會長一邊同佐佐木解釋著,一面吩咐店裡頭的夥計,「你們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收拾一張桌子出來?」
原來這位佐佐木先生是中華美食愛好者。
他此番前來,一來是為了嘗一嘗阿笙的手藝,二來也是為上級網羅名廚,為帝國效力。
沒有掌柜的吩咐,長慶樓的夥計均沒有動。
盧會長不得不給阿笙使眼色,「阿笙,你倒是說句話(啊)……」
阿笙擲地有聲地道:「你們死了這條心吧。長慶樓就算是閉店,我也絕不會給東洋鬼子做菜!」
佐佐木神色冷了下來,他的眉頭兩名手下,當即拿槍指著阿笙的腦袋。
方慶遙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
盧會長趕忙安撫道:「方掌柜的到底年輕,不懂事,不懂事。您打擾了不記小人過!我來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哈。佐佐木先生您先去上座。你們幾個,還不趕緊去收拾桌子出來?是不是真的要見血才肯去收拾?!」
怕掌柜的真會出事,長慶樓的夥計不得不拿上抹布,收拾一桌出來。
佐佐木深深地看了阿笙一眼,方才在下屬的陪同下,往收拾好的桌子走去。
盧會長拉著阿笙走到一邊,「我知道你興許不怕死,我也不怕。」
阿笙沒搭腔。
「可你想過你爹爹沒有?想過你店裡的這些夥計沒有?」
阿笙倏地朝盧會長看過去。
盧會長愈發壓低了聲音:「我同你是一樣的,我的家裡人被東洋人扣下了,我亦是無可奈何。我知道你今日這頓飯不想做,我也知道,你可能不怕死。但是如果你不堅決不肯下廚,佐佐木先生就讓他的屬下在你的夥計當中選一個人崩頭呢?」
阿笙烏色的眸子燒著怒火,盧會長淺嘆了一聲:「覺得憤怒是不是?這就是他們同我說的原話。阿笙,我們都沒得選。佐佐木先生也不是上這兒來用餐來了,說白了他今日是來試一試你的手藝的。
你就當給我面子也好,為了你店裡老小的性命也罷,做一道自己的拿手好菜。如此,我同你的家人方才能夠保全性命。」
阿笙緊緊地抿起唇。
阿笙到底還是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