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外頭?」
院子裡傳來方慶遙的聲音。
聽見爹爹的聲音,阿笙嚇一跳。
他鬆開拉著烏梅韁繩的手,拉著二爺躲到房檐後頭,朝二爺比了個「噓」的手勢,轉身往大門跑去。
推開院門之前,阿笙朝二爺揮了揮,意思是他先進去了,讓二爺也趕緊回去。
「阿笙?」
爹爹的聲音愈發近了,阿笙不敢耽誤,推開院門,忙不迭地邁過門檻。
…
阿笙剛進屋,同手裡持了煤油燈的爹爹打了個照面。
兩人均是被對方給嚇一跳。
「你這孩子,我剛才問話的時候,你怎麼不敲個門,應我一聲?」
方慶遙拍著胸脯。
也就是阿笙是個啞巴,否則方慶遙定然要追問,為何阿笙方才人就在外頭,偏是一聲都不應他。
阿笙只好扯謊,打手勢,「我叩了的。」
方慶遙只當阿笙的叩門聲被烏梅的叫聲給蓋過去了,沒有進一步追問,只是問道:「怎的到這個點才回來?」
因著先前是騙爹爹是跟大力去看的戲,這會兒阿笙只好圓謊,「我同大力去吃了宵夜。」
方慶遙倒是沒生氣,「我猜想你們兩個也是看完戲肚子餓了,去吃東西去了。日後要是這麼晚,好歹托人給爹爹捎個口信。」
阿笙心虛地點點腦袋。
方慶遙一隻手握在門環上,語帶納悶,「你進門的時候,是不是招惹烏梅了?」
阿笙只是搖頭。
招惹烏梅的人……是二爺來著。
方慶遙卻是不信,他一隻手持著燈,一手推出門去,嘴裡頭還在訓著兒子,「定然是你又逗它了。要不然,你剛才進門的時候,怎麼不順便將烏梅給牽進來?你又給它吃它不喜吃的東西了,惹得烏梅鬧脾氣了,是不是?」
阿笙這回可屬實是屬於啞巴有苦說不出。
招惹烏梅的人,真不是他來著!
…
自從那日從碼頭將大伯還有兩個堂哥接回家中小住後,烏梅白天都是被大伯他們牽了出門,幫著馱重的物件去了。
他跟爹爹都跟大伯提過,白天不打緊,入了夜,就得將烏梅牽會院子裡。
白天青柳巷街坊都在,也都知道烏梅是他們家的。夜裡便相對沒那麼安全了。
這年歲,便是只有一頭毛驢,也是會有人偷的。
估計是大伯嫌毛驢叫聲太吵,只有頭一晚是將烏梅牽進院子裡的,這兩晚總是他跟爹爹兩人從長慶樓回來,才將門口的烏梅牽進屋。
知道爹爹是要去將烏梅給牽進來,阿笙拽了拽爹爹的袖子。
方慶遙轉過頭。
阿笙給爹爹打手勢,「爹爹你先去休息,我來吧。」
烏梅什麼都好,就是驢脾氣,自己不想進屋時,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方慶遙今日在酒樓累了一天,身體也實在累及,阿笙「說」他去,他也便沒再堅持,只不忘叮囑道:「不許再招惹烏梅了,聽見沒?」
阿笙委屈吶。
不過誰讓是二爺招惹的烏梅呢,他便也只好替二爺背下這一口鍋。
阿笙把燈給接過去。
方慶遙:「時間不早了,明日一早,你還得上你師父家,給你師父,師娘請安,等把烏梅牽進來後,你也早點去睡吧。」
阿笙乖巧地點了點腦袋。
阿笙是拜了自家主廚喬德福做師父。
尋常徒弟要是拜了師父,跟著師父學藝,大都是要住在師父家,端茶遞水,鋪被燙腳,夜間倒夜壺都是常有的事。
如此三年,徒弟若是學成方可出師。
這三年當徒弟的是沒有任何工錢的。
方慶遙曾開口,讓阿笙也去住師父家裡,喬師父只是婉拒。
當爹的捨得,他如何使喚得去少東家?
方慶遙拗不過喬師父,阿笙便也還是住在家裡。
只是每日早上會去師父家中,給師父、師娘請個安,再接了師父一同去店裡。
去店裡之前,陪著師父上街逛個早市,吃早餐。
傳出去,既能教外人知道長慶樓對這位主廚的重視跟尊重,也能讓阿笙跟著喬師父學真正的本事。
別看每日只是逛個早市,這早市裡頭也都是學問。哪家的豬肉、海鮮新鮮,哪家的稱最實在,不會缺斤短兩。
倘使有經常合作的鋪子,還得跟老闆打好關係,如此才能保證人家有了好貨,第一個往你的後廚送吶!
這裡頭,學問深著哩。
阿笙既是少東家,這各中學問,自是知道得愈詳備越好。
是以,每日清晨的請安,便是爹爹不提醒,雨天雪天的,阿笙也從不會落下。
…
方慶遙回了屋。
阿笙邁出門檻,第一時間卻不是去牽烏梅。
轉過了頭,不舍地去看方才二爺藏身的那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