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馮秀美嗓音啞得厲害,斷斷續續很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小漁,你請假回來吧,你爸出事了。」
「嗡」的一聲。
宋漁只覺得天都塌了。
能讓她請假回家,證明事情絕對很嚴重。
但她還是抱有最後的一絲僥倖,小心翼翼地問:「媽,我爸怎麼了啊?」
電話那端陷入沉默,像是過了一萬年那麼久。
馮秀美說:「船翻了。」
無比簡單的三個字,卻表達出了最沉重的結果。
在大海上討生活,沒有比船翻了更嚴重的事了。
宋漁買了最近一班飛回到省城的機票,甚至來不及回宿舍收拾東西,直接打車去了機場。
站在家門口,看到兩側擺滿的花圈和絡繹不絕地人群,她覺得一切都好陌生,連邁進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無論多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事實。
處理過喪事,接踵而來的是不斷上門的討債者。
宋永長的船不算大,除了他自己外,還僱傭了三個工人,全沒了。
身為僱主,自然要賠付損失。
馮秀美拿出家裡所有存款填補窟窿仍舊杯水車薪。
家門口天天有人堵著,那段時間,簡直焦頭爛額。
宋漁按照吩咐去爸媽房間抽屜里找戶口本去辦理銷戶,偶然間在最底下翻出一份意外保險,很多年前就簽了,受益人是她的名字。
她抱著保險單,哭到天昏地暗。
就是這份保險,讓母女倆成功度過難關。
後來,馮秀美說是不想再待在晉水,乾脆把房子賣了,舉家搬遷到北京。
支付完賠償金後,保險金還剩了點,加上把房子賣了,其實足夠母女倆生活了,但馮秀美說那錢是攢下來以後給宋漁開店用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動。
來到北京後,她憑藉多年的工作經驗,還算順利地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工作。
宋漁也從之前的無憂無慮,一夜之間長大成人。除了日常學習,她周末或者放假就出去兼職家教,負擔自己的生活費。
日子過得辛苦點,但母女兩人都在努力生活,好像還挺有奔頭的。
直到大學畢業那年。
某天,馮秀美突然帶她去了一家人均很貴的餐廳。
宋漁看著並排坐在對面的兩個中年人,瞬間猜到了什麼。
果不其然,馮秀美告訴宋漁,她要結婚了。
其實更像是一個通知。
對象就是她公司的老闆,之前當過兵,人很熱心又非常可靠。
宋漁太了解馮秀美的性格了,知道拒絕也沒用。
從那天開始,名為隔閡的種子就被埋下了。
「到了。」
司機提醒的聲音把宋漁拉回現實,她道了聲謝,開門下車。
一整天,宋漁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天氣不好,客人也少,她乾脆早早給楊柳和劉嫻靜放了假,讓她們趁天亮早點回家。
余宵進來的時候,發現大廳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宋漁坐在櫃檯後面,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聽到動靜,宋漁抬頭發現是他,乾脆坐著沒起來。
余宵走過去,把花放在檯面上,胳膊搭在上面,懶散地斜倚著,盯著她看了幾秒,明顯察覺出她情緒不對。
「發生什麼事了?」余宵溫聲道:「跟我說說。」
「沒怎麼。」宋漁不太想說,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今天生意不好,煩。」
「就這樣?」
宋漁趴在桌面上,胳膊墊著下巴,含糊不明地「嗯」了聲。
余宵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笑說:「多大點事兒啊。」
宋漁沒吭聲,室內忽地陷入沉默。
余宵餘光掃到個相框,之前過來都不往前台靠,所以也沒注意。
他定睛一看,發現是那年聖誕節兩人拍的合照。
她居然列印出來了,還保存地這麼好。
突然之間,像是太陽破開雲霧,光芒普照大地。
余宵起了逗弄的心思:「小漁。」
宋漁抬眼睨他:「幹嘛?」
「這個,」余宵指了指相框,問道:「誰啊?」
宋漁跟著看過去,猛然驚覺。
從家裡搬出來的時候,她把照片一起帶走了,後來順手放在了前台這裡。
這人明擺著是在明知故問。
裝相是吧?
好像誰不會似的。
宋漁「啪」的一聲把相框按倒,含糊其辭:「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