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特助合上筆記本,抬頭對前來發餐的空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空姐會意,遞上礦泉水和三明治後繼續往後排走。
曹特助擰開瓶蓋抿了口,側頭看向身旁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
一雙長腿屈在狹小的空間裡無處安放,身上氣度與周邊格格不入。
這趟行程是昨天臨時決定的,來不及預約航線,只能坐普通飛機。
他們上午剛到滬城,處理完事情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按正常情況應該明天再回,可老闆堅持要求預訂最近一班的飛機。
時間緊迫,曹特助再三協調也沒能訂到頭等艙的票,只能硬著頭皮跟老闆匯報情況。
結果老闆說什麼?
經濟艙也行。
如此急切,要不是跟了老闆這麼久,他都要懷疑老闆是不是著急回去見哪個小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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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漁鎖好店門,先去街對面那家蛋糕店拿了提前預定好的生日蛋糕。
回到家的時候,整個樓道里都飄著飯菜的香氣。
開門進屋,馮秀美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迎上來,廚房裡有笑鬧聲。
「來,嘗嘗味道怎麼樣。」
「唔,不錯,但是不是有點淡了。」
「嗯,好像是,那再加點鹽。」
「那肉再燉幾分鐘吧,你不是牙不好嘛」
「……」
宋漁頓了頓,半晌,直到廚房裡的說話聲停了,她才喊了句:「媽,我回來了!」
「哎呦,回來的正好。」馮秀美快步出來,接過她手中的蛋糕盒,嗔怪道:「不是讓你買個小點的就行嘛。」
宋漁笑笑:「你過生日嘛。」
「行,你快去洗手,馬上就開飯。」
……
偌大的飯桌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盤子,其中不乏好幾道海鮮,都是晉水的做法。
面對熟悉的味道,宋漁卻顯得興致缺缺。
她全程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聽著對面兩人說話,筷子只伸向面前離得最近的兩盤菜。
馮秀美用胳膊肘碰碰鄒勇軍,眼神不斷往對面飄。
接收到妻子的暗示,鄒勇軍清了下嗓子,狀似無意地問:「小漁,最近醫院生意怎麼樣?」
突然被問到,宋漁先是一愣,隨後說::「還好。」
禮貌又疏離的回答。
宋漁本以為對方會就此終止對話,剛伸出筷子,又聽他說:「忙不忙?人招到了嗎?別累壞身體。」
明明是關心的話,她卻覺得莫名牴觸。
在青春期,那個普遍叛逆的年紀,馮秀美曾經很驕傲地跟身邊的同事、鄰居說:「我家小漁很乖,從來不跟我們頂嘴。」
宋漁也一度以為自己沒有叛逆期。
直到幾年後,她才發覺,原來不是沒有,就是還沒到時候罷了。
唯一跟那個年紀不同的是,她學會了隱藏。
「嗯,我知道。」宋漁含糊應道。
她又匆匆扒了幾口飯,而後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吃這麼少?」馮秀美看著她碗裡還剩下的大半碗飯,不由皺眉。
正想再說兩句,旁邊的鄒勇軍出來打哈哈:「吃飽了?那咱們就切蛋糕吧。」
說著,他起身把桌子中央的盤子挪開,拎起蛋糕放上去,動作小心地拆開包裝,誇讚道:「這蛋糕真好看。」
馮秀美傲嬌地哼了聲:「那當然,也不看誰買的。」
緊繃的氣氛得到些許緩解,無意破壞母親的生日,宋漁配合地把拉住插好,點燃。
「啪」地一聲,四周陷入黑暗。
只餘下燭火盈盈跳動。
「快許個願。」鄒勇軍催促道。
馮秀美笑說:「我能有什麼願望,就希望我們小漁好好的。」
宋漁心下一軟。
「然後……」馮秀美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希望我們這個家也好好的。」
宋漁剛提起來的嘴角,忽地又落下去。
「吹蠟燭吧。」鄒勇軍說。
短暫的黑暗,燈再度亮起。
馮秀美拆開塑料刀準備切蛋糕。
宋漁再也坐不住了,雙手抵在桌沿向後一退:「我先回房間了。」
隨著落鎖聲響起,一切和諧溫暖的假象都被撕破。
宋漁背著抵門板,不敢想母親此刻的臉色有多難看。
她真的努力過了,但還是沒辦法,尤其是在聽到那句「我們這個家」的時候。
家嗎?
她早就沒有家了。
宋漁闔上眼睛,安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