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宣渺不甘心地嚷嚷道:「宣宸,我好歹是你姐姐,一心一意替你治病的親姐,蹭你一頓早飯怎麼了?不就是城西軒記的小籠包嗎?不就是東門老夏頭的豆汁嗎?不就是西市的詹家糖餅嗎?本宮難道就沒資格坐下來吃一口?」
一聲接一聲地質問,可謂聲嘶力竭,痛心疾首,但凡有點良知的,都不會如此冷酷無情。
可惜,昭王的心鋼澆鐵鑄,直接丟來一個字,「滾。」
頓時宣渺出離憤怒了,她眉毛豎起,連髮絲都根根張開,若非手被鎖住,必要張牙舞爪地撓過去。
「好你個見色忘義的臭男人,我算是看透你了!不吃就不吃,稀罕!給我放開!」她狠狠地瞪了非伍和陸拾一眼,驀地轉身,一把拉住門口的裴星悅,冷笑道,「聽到了吧,裴公子,他叫我們滾呢,走,我帶你去外頭吃。」
裴星悅還沒鬧明白什麼事,就被眼疾手快的宣渺拉住了手腕,仿佛他倆同仇敵愾一個陣營似的,都不受人待見。
然後,一刀一劍交叉在他倆面前……
只見陸拾和非伍滿臉無奈,陸拾摸了摸鼻子,解釋道:「公主,王爺說的是請您離開,讓裴公子進去,還有……」他看了看裴星悅被扣住的手腕,感受到宣宸那如芒刺背的視線,不禁提醒了一句,「您最好還是把手放開,離裴公子遠一點,免得見血不吉利。」
宣渺難以置信道:「裴公子,你聽聽,這是人話嗎?你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殫精竭慮地給這倒霉弟弟看病治傷,費盡心機地壓制他要命的邪……」
宣渺還未嚎完,宣宸便打斷了她毫無遮攔的話,「非伍,把桌上的早點每樣撿一些,送到公主那裡去。」然後警告地瞥了一眼宣渺。
非伍:「……是。」
宣渺一聽,頓時一掃怨婦樣,喜笑顏開起來,她將耳邊的碎發挽到腦後,整個人端莊如貴婦,但是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盯著非伍的側臉,矜持道:「早這樣不就完了嗎,那我不打攪你們了。對了,裴公子,你慢些用,這可都是我那好弟弟特地命人一早買來的,都是京城最有名的早點,就是別的花樣,也是府里御廚的手藝,旁人可沒這個待遇。說來,他對你真是……」
宣宸皺眉,「還不走?」
「走走走,這麼急切幹什麼,你的秀色可餐又不會跑。」宣渺朝裴星悅眨眨眼睛。
之前還是見色忘義的臭男人,轉頭就變了好弟弟,這瞬間變臉的本事,裴星悅心說這姐弟倆簡直一脈相傳!
王命難違,非伍被宣渺拉走了。
陸拾則神色複雜地看著裴星悅,非常自覺地帶上門出去。
不知為何,他聽著外頭虛張聲勢的知了,體會到了一種名為孤家寡人的寂寞心酸。
而屋內,兩人面對面地坐下來,面對著一桌上琳琅滿目的早點,裴星悅心說就算他是絕世大飯桶,也吃不了這麼多。
「其實五公主她們一起用也挺好的,不會浪費。」
「我不習慣與人同食。」宣宸淡淡道。
裴星悅一愣,正想問那自己算什麼,就聽到昭王又補充了一句,「除了你。」
「哦……」裴星悅頓時紅了臉,心下高興,又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撓了撓臉,「那我多吃點。」
「嗯。」
二十歲的大小伙,習武之人又容易餓,吃啥啥不夠,裴星悅對自己的食量絕對謙虛了,他直接橫掃餐桌。
到最後,宣宸都看愣了,接著似笑非笑道:「裴少俠好胃口,一般人可養不起。」
裴星悅心說那可不,他走盪江湖三年,憑藉武功其實賺了不少銀子,但就是攢不下家底,不是因為亂花,而是吃光了。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抬頭就見宣宸只喝了半碗粥,忍不住道:「那昭王殿下你可就太好養活了,怎麼就吃這一點。」
「沒什麼胃口。」宣宸藥都喝飽了,一個勁地反胃,若非還想活著,一口都不想吃。
裴星悅放下筷子,表情頓時嚴肅起來,他斟酌片刻,說:「我之前就想問了,你的身體究竟怎麼樣了?方才見五公主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非常嚴重。」
宣宸不甚在意道:「不是說了,死不了。」
「死不了也會遭罪!宣宸,我自己的秘密都跟你交代清楚了,你卻吞吞吐吐總瞞著我,這未免太不厚道了!」
說到這裡,裴星悅直接起身拉過宣宸的手腕,不等後者反應一把撩起袖子,準備重新把個脈。
……剎那間,他瞳孔驟然一縮。
上次在酒樓里,宣宸遮掩著手腕沒讓他看仔細,這會兒一道道的陳年傷疤就直衝眼前。
宣宸再想收回手都來不及了,他頓時面露難堪,不禁低喝道:「放肆!」接著一把掙脫了手,將袖子放下。
裴星悅渾身僵硬,手腳冰冷,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錯愕。
他從宋明哲和管家那裡得知了些關於昭王的舊事,在旁人的輕描淡寫中腦補了宣宸這五年的遭遇,那時候就已經心疼得不行。
然而無論怎樣想像都比不上那交錯割痕帶來的衝擊,這是被剜了多少次,放了多少血才會有這麼深的痕跡!
看疤痕的模樣,甚至都沒人好好地給他養傷……他是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