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少年的嘴巴像裹了蜜一般,說的都是她愛聽想聽的話,甜的能到心底,可卻一點也沒有油嘴滑舌的感覺,像是陽光一般,純粹,熱烈,是發自內心的真摯。
太師祖就看著這個少年彎著新月般的眼睛,讓她即將面臨死亡的心情也舒朗起來。
她艱難地抬頭看向葉霄,只見自家那不拘言笑,冷冷淡淡的孩子,望著心上人的表情都是充滿柔情。
那便足夠了。
她閉上眼睛,低聲喚道:「霄兒……」
「太師祖。」
「我累了,得走了……」
葉霄一直鎮定的神情剎那間崩塌,唇被死死地抿成一條直線,卻顫抖不止。
「你得好好的……莫辜負人家……」這聲音已經低得幾乎聽不到了。
葉霄將耳朵緊緊地湊在她嘴邊,才分辨出那微弱的呢喃。
而懷裡的老人也在瞬間癱軟下來,了無生息,他克制道:「霄兒,霄兒恭送太師祖……」
話落,趙思洵驀得撇開臉,不敢漏出一點聲音,免得讓葉霄失控。
門外,悲月,灰雁等所有活下來的長老都悄悄地走進來,面露悲痛地站在兩邊,而雲霄宮弟子也已經一身縞素立在屋外。
大圓這酒肉和尚每次來雲霄宮混吃混喝,都是髒兮兮的一身黃衣,今日難得披上袈裟,以得道高僧的模樣手拿珠串走進屋內。
「阿彌陀佛,葉施主,諸位,請節哀。」
太師祖沒有孩子,一生未婚,可她走前並無遺憾,因為這屋裡屋外,都視她如母如祖。
「宮主。」悲月紅著眼睛喚了一聲。
葉霄緩緩起身,將老人輕輕放平在床上,蓋上被子,宛如安撫睡著一般。接著他後退一步,然後掀起衣擺,對著老人跪了下來。
剎那間,雲霄宮內外,所有人都跟著一同下跪。
趙思洵怔了怔,也走到葉霄身邊,並排跪立。
接著便是三叩首。
默默地啜泣聲中,只有大圓誦經的梵音慢慢升華,飄至雲霄宮的上空,淡淡佛光之中,去往了遠方。
烏鐸站在屋檐下,輕輕一嘆。
雲霄宮其實死了不少人,不只是太師祖,還有那些在與四大門派對峙之時死去的弟子。
他們都暫時封在冰棺中,停靈留在雲霄宮的大殿,等到危機徹底解除,便會一個個送入天山墳冢安葬,白幡白綢,寂寥悲壯。
葉霄穿梭在這片棺槨之間,將一張張面容記在心裡,告誡著他作為一宮之主的失職,也不斷提醒自己,這一切不會就這麼過去。
他既然活下來了,那麼必須為他們報仇,血債血還!
只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來自天南地北的商戶暗中送回來了消息,讓趙思洵一言中的,大盛的確在集結,抽調兵力北上。
葉霄站在大殿上,一身白衣掛孝,看著底下同樣裝束的弟子道:「自今日起,雲霄宮閉山,所有長老弟子盡數前往雲霄城,聽從夫人調令,抵擋大盛強軍,堅守雲霄城。」
所有人看向趙思洵,然後齊聲堅定大喊:「是!聽夫人號令!」
葉霄眼神凌然,如千年寒冰刺骨,「等我出關,必一雪前恥!」
「宮主威武!」
雲霄宮的憋屈,不會就這麼算了!
葉霄接著望向趙思洵,「洵兒。」
「放心,我一定跟個縮頭烏龜一樣,把舅公當門神往前一放,外頭怎麼著咱們都不出去,就等你出關,再大殺四方。」趙思洵俏皮的話令眾人忍不住笑起來。
葉霄跟著露出笑容,對於趙思洵能屈能伸這個品質,他深信不疑,畢竟這隻小狐狸審時度勢的本領天下第一,背後有依仗才敢耀武揚威。
「好,你等我出關。」
趙思洵於是看向司空靈,「東西都備好了嗎?」
司空靈道:「所有糧油都已經挨家挨戶囤好,足夠撐上三個月了!」
「藥品?」
千聖手回答:「夫人放心,老夫都備著。」
趙思洵點點頭,「武器呢?」
一個鑄劍台的管事,摸了一把絡腮鬍子道:「烏鐸前輩將那些豁了口,斷了的劍全修好了,一把把鋥亮,鋒利無比,咱們弟子人手一把都有富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