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在仰著蒼白的臉看向自己的鹿桑身後,蒼穹夜幕之上,有神明將弓化為長劍,一劍刺穿了長著與她一張面容的女武將的心臟——
鳳凰羽翼扇動,星火四濺時,那金光潰散隕滅於天際。
諷刺地勾了勾唇角。
「因為萬器母源「伶契」現世了啊。」
他聽見自己麻木的聲音響起,壓過周遭一切混亂,清冷且無任何起伏。
第150章 然後,她叫他的名字
記憶就像是在天邊盛開的煙花火帶著記憶的畫面在南扶光周身落下。
剛開始有很多記憶碎片是灰色的, 成為「伶契」淪落到三界六道各處,因為一句「得伶契者,得天下」成為各式各樣人爭奪的對象,被人握在手中, 成為戰無不勝的嗜血利器。
最讓她痛苦的大概是第二世結束的時候, 當她伴隨上一任主人手弒親族以正天下之道後, 共情同載著無窮無盡的痛苦情緒回歸混沌處,不意外地看見自己的身上又多了一道裂痕……
她茫然地想,是不是等裂痕足夠多的時候她就能幹淨利落地破碎然後解脫?
她蹲在混沌處安心的當一朵不說話的蘑菇,偶爾想一想下一任的主人又該是怎麼樣的人間大殺器。
直到她某日一抬頭又看見了導致一切的罪魁禍首, 那個一頭華發以及紅色雙眼的男人, 它大概也不是什麼真的「山神」, 一切不過是他為了隕龍村的選拔為自己準備的身份。
大概是短暫的空白期也不想讓她閒著,他在她面前擺了一面極大的鏡子, 展現了一下關於她成為「聖女」後, 村子裡隔壁鹿家娘子是什麼樣的結局——
記憶中隕龍村的人其實下場都不太好, 山神的血液能夠治療那場瘟疫都是假象,當身為聖女的丹曦娘子被選拔出來,所有的人最終一夜之間病發,隕龍村成為了狗都不願意靠近的亂葬崗……
鹿家娘子應該也死了的。
但她沒有。
她被一個神秘的人帶走了。
南扶光不管是什麼時候她永遠都是南扶光,無論她作為丹曦娘子時還是作為伶契時, 總之成不了溫婉斯文的良家女子,特別是她知道對方在刻意搞她心態的情況下。
「我根本無所謂鹿家娘子過得如何, 跟她又不熟, 如你所說,手下敗將而已——」
雖然贏的標準很離譜,是因為眼前的偽山神覺得她足夠鐵石心腸, 且確立信仰絕不動搖。
為了正確的規則,她可以看著整個村落的人去死,也不覺得自己該為他人犧牲。
而此時此刻,作為一把血淋淋的、千瘡百孔的武器,她被迫圍觀了鹿家娘子傷痕累累地被一個英俊的男人撿走,然後又變成水靈靈的大美人。
那個眼睛大概長在屁股中間的男人在她的身體裡放入鳳凰靈骨,讓她長出了翅膀,耐心的教導她如何地飛起來。
他們所在的地方隱世而僻靜,小小的村落有走到哪都會對他們微笑的村民,家中還有一個更年輕的少年,看得出鹿家娘子大概對此少年一見鍾情。
世界上並沒有輸了競選反而過得更好的道理。
所以在目睹鹿家娘子笨拙地撲騰翅膀,然後從半空中落下掉入她心儀少年的懷裡的畫面時,南扶光一腳踹翻了面前的鏡子。
白頭髮的男人笑得眯起眼,一隻手支著下巴,像是不在乎那面看上去很貴的鏡子摔得四分五裂,好像反而很欣賞她的破防:「羨慕了?」
南扶光面無表情:「羨慕什麼?」
她又問:「羨慕她被一個眼睛長在屁股中間的男人帶走苟活?」
該灰白記憶碎片到此為止。
……
之後,南扶光又撿到了一片稍微有一些顏色的。
進入記憶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又在踹碎鏡子之後經歷了整整七世主人,彼時她從一把「有點喪」的利器變成了「睜眼與世界為敵祈求來個人打個響指消滅一半的人我是哪一半都行」的滅世殺器。
她走向混沌處時腦海里偶爾在想「這一切結束了嗎」偶爾什麼都不想,她知道混沌的盡頭,那個白色頭髮紅色眼睛的男人應該還在等待自己。
就像是等待著一把趁手的武器從練劍爐中新鮮華麗出爐。
但這一次有所不同,一路黑白灰猶如通往黃泉的道路之後,道路的盡頭不是那個變態的白髮男,而是那個眼睛長在屁股中間的男人。
這一次他站在了她的對面,微笑著沖她伸出了手。
整個灰白的畫面中只有這個男人是有顏色的,色彩明媚和鮮艷,仿若這人登場開始便是踏著七彩祥雲而來。
南扶光為此沉默了下,想問問過去的自己是不是腦殼有病,又可能是徹頭徹尾的顏控或者戀愛腦,作為正常人不能夠至少不應該為一個簡單的示好動作就為對方在記憶中塗上濃墨重彩的顏色。
男人囉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不笑的時候也微微上揚的唇角因為擁有笑意而上翹得更加明顯。
當他將寬大的掌心朝上,有一枚雪花飄落又迅速消融。
南扶光茫然地想,她在鬼鳴鳥的歌聲中好像看見過眼前的這一幕——
他說,他叫宴歧。
宴幾安他爹那個宴。
無為在歧路那個歧。
……
接下來的記憶就都是有顏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