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幾安始終蹙眉望著南扶光,像是不確定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賭氣的話。
他大概是還想再問問確認下,但望著她勾起微笑的唇角,他莫名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恐怕什麼都問不出來。
「找更好的給你。」他強調。
南扶光哽了下,意識到這人向來都是這樣,壓根懶得聽自己在說什麼,遂無所謂地擺擺那隻纏著繃帶的手,一邊道「真的不用」,為來得及放下,又落入冰涼的手掌間。
宴幾安直視她的臉,避開了她的傷口,手上卻用勁往自己這邊拉了一下。
南扶光猝不及防踉蹌了下,在鼻尖碰到他胸前衣襟時,狠狠站住了,下一刻抽出自己的手。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沉默,誰也沒說話。
「日日,你說話不作數。」
曾幾何時,若有人告訴南扶光雲上仙尊也會用這般有些真正委屈與不解的語氣同她講話,她會笑一笑說好大的笑話。
而此時低著頭,留給面前的人只有一個漆黑烏髮柔軟的頭頂,南扶光盯著自己的鞋面,嗓音平緩:「師父,你總是把救蒼生,為三界掛在嘴邊……我說話不算數,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這一次,你也還是——」
話語未落,下巴被有些用力的力道擒住,南扶光被迫抬頭,跌入一雙包含薄怒的黑眸中。
「你說話不作數。」
心頭猛跳,是恐懼還是扭曲的快意就要分不清,仿若血液在胸腔劇烈奔騰。
下巴還在對方手中,南扶光仰著臉艱難地勾了勾唇,任由那握慣了劍有些薄繭的手撫過她翹起的唇角。
南扶光聽見自己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她說,抱歉啊,騙了你。
……
晚膳過後,南扶光正靠在榻子上,呵欠連天地翻一本御獸與古生物召喚類的書籍,心中感慨這玩意再過一萬年依然是枯燥無比,此時聽見窗棱響。
同時聽見的還有在屋內另一端端著一碗羊奶準備給壯壯加餐的殺豬匠。
兩人一豬同時抬頭聞聲望去,就看見那隻白日裡纏在鹿桑腳邊纏纏綿綿的開明獸,自己翻窗回來了。
它「啪」地落在地上,抖了抖毛,而後一刻都沒停地奔向自己的食盆放的地方——
在看到空空如也的角落時,它猛地一個急剎車,呆住了,九隻腦袋同時回過頭,茫然地望著同樣呆住的南扶光。
手上還纏著繃帶的南扶光:「……」
南扶光還是從柜子里把那原本洗乾淨收好的食盆重新拿了出來,給那隻毛茸茸的小畜生弄了點吃的。
倒完羊奶,她坐回榻子上,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開明獸幼崽一頭扎進盆盆里恨不得用羊奶洗臉,面無表情地心想,原來這就是冷臉洗內褲文學,我命好苦。
開明獸小崽子像是餓了一天,吃的狼吞虎咽。
它吃的頭也不抬,渾然不覺什麼時候有個圓滾滾的生物正在靠近……壯壯蹲在開明獸旁邊一屁股坐下,看怪物似的歪著腦袋看了吃飯比它還積極的生物半天,突然毫無徵兆地跳起來,用兩條前蹄將開明獸的至少五隻腦袋摁進奶盆里。
開明獸:「嗷!」
壯壯:「呸!」
南扶光完全震驚於眼前突然爆發的戰爭。
遠處的殺豬匠發出一聲嘆氣,提醒壯壯先撩者賤,先動手的打輸了會很丟臉。
南扶光又從震驚變難以置信,這時候居然還有拱火的。
滾在一起撕咬的兩頭幼崽一聽,果然雙雙打得更起勁了,南扶光看著壯壯伸腦袋咬開明獸的耳朵,然後「呸呸呸」地吐出幾根銀白色貓毛,同時,為之付出代價,豬屁股上也被人家結結實實地撓了一下。
雲天宗大師姐手裡的書一扔,目不斜視繞過兩隻還在撕咬的幼崽,睡覺去了。
——受夠了,這種苦日子誰樂意過誰過吧。
……
次日,清晨。
雲上仙尊照例出現在膳食堂,手中還握著昨日給南扶光同款的傷藥。
他的計劃是,把藥給她後,他就再離開雲天宗繼續尋找比白化開明獸更稀有的靈獸。
這一次他會特地挑選沒有於舊日七月中,宣布對恆月星辰或者曉輝之日誠服的種族。
宴幾安一步踏入膳食堂沒多久,鹿桑也到了,身後緊緊跟著那隻開明獸幼崽,在神鳳裙擺下,它倒像是有了真正可愛靈獸的模樣——
這會兒正一跳一跳地捕捉鹿桑的影子。
鹿桑取食物時,它則圍繞在她腳邊,其中一隻腦袋在拼命啃她步履之上一顆淡水珍珠,又用爪子扒拉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