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記憶力驚人, 他只是壓根在亂走。
南扶光在第一時間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誰知道殺豬匠完全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他告訴南扶光每一條岔路口最終其實都會通往同一個地方。
「哪?」
「不知道。」
「?」
黑暗的礦道中, 男人平淡的聲音是有回聲的。
他簡單地描述其實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要深入礦區, 因為其實採礦區的礦工相處氛圍出乎意料的和平——
這份夥計壓根沒有往上升的空間也不會被打回運輸區當苦力,所以大家非常團結友愛,
正如小蘑菇那么小也能每日上交三石礦產、安全地活到現在……
在採礦區,互相幫助壓根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規則里規定了每人每日三石份額就是三石,多一塊黑裂空礦石他們都不會上交, 他們會勻給有需要的同伴。
前些天殺豬匠在礦洞裡,幾乎只需要多來回於岔道走動, 等在路邊, 就可以得到不同從採礦核心區推著礦車出來的同僚分給他的石頭,攢攢湊湊也就夠了三石的量。
「今日六石任務繁重,那樣攢湊定然不夠。」
殺豬匠的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遺憾。
「我得親自去。」
「是嗎?」
對於他說的接近於「幼兒床頭話本」風格的「互幫互助」美好故事, 雙面鏡那邊的回答很敷衍。
「那辛苦你了。」
這份敷衍就有些明顯了。
穩定在一定頻率前進的腳步停頓了下,但男人很快悄無聲息地掠過了這一頓,他平時前方走了一段距離,等雙面鏡完全陷入了沉默,他才猶豫地拿起石頭——
同樣是寫字,但總覺得他換了一種語氣。
quot心情不好?#039
那邊安靜得就像雙面鏡失效了……或者是該說話的人被剪掉了舌頭。
南扶光現在情緒很複雜,若是換一個人在她心情不好的問她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她可能會煩得大發雷霆……
但此時此刻雙面鏡對面的人,好像天生就是能把控人情緒的。
他在平日裡可以輕易用三言兩語氣得她起飛,但是在她真的不開心的時候,平靜的提問也可以讓她有一種嘴巴會在無意間撬開的警惕襲來。
她甚至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只知道警覺讓她忘記生氣。
「你問這個做什麼!」
殺豬匠攤了攤手,意思是:不想說就算了。
……
等等!
這也放棄的太快了!
南扶光啞口無言,「唔唔」了兩聲發出憋的難受的的聲音。
縱使看不見此時此刻殺豬匠的臉上是什麼表情,但當他嘆息了一聲,放下礦燈,蹲在路邊,南扶光還是完美接受到了他的薄涼。
「你的腦迴路比我腳下的鐵軌更長,要聽你廢話你如何現在才開始後知後覺地發現你的未來道侶多令人失望,對我來說比較難受。」
南扶光啞然數秒,都懶得驚訝他怎麼知道,很想反駁她也不是從現在才開始失望的……
只是現在失望情緒達到了巔峰而已。
她選擇閉嘴,難得老實立正挨打,準備以打臉的形式把最後一點兒念想掐滅:「的確。在見到他之前,我甚至想過前一晚一夜無噩夢是不是因為他在牆外,真的很蠢。」
「……」
「沉默是什麼意思?」
「對你上一句的最後四個字表達認同的意思。」
南扶光唇角抽了抽,真的很想打人。
她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要鬧著和這人做朋友來著?
「…………理解一下。和你每天手起刀落殺豬的殘酷屠夫不一樣,我那天是第一次對著修士動手,血濺當場……雖然沒死人,我還是很害怕的。」
「呵。」
「……『呵『又是什麼意思?」
「嘲笑你幻想過多的意思。」
礦燈在他開口說話時,光亮在燈內搖晃了下,而後熄滅了。
「你問題太多。」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毫無起伏,沒有停頓,就像是在科普一件三界六道眾人有義務知道的基礎知識。
「夢魘一直是謎,研究表明它可能是屬於另一種更高境界的存在,你們不可能抵禦它的侵蝕,符籙做不到,寶器做不到,陣法做不到,修士做不到,偉大的愛情當然也做不到。」
黑暗中響起一聲明顯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