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微愣。
或許是那天晚上,林鳶那句「我不會走的」,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江隨盯著她,彎起唇,忽然道:「阿鳶,你不要多想,也不用替我難過。其實……我只是有些貪心。」
「我知道許多事情,你還沒辦法放下。」他說這句話時,依舊有些艱難,「可我還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站在你身邊。」
「因為,」眼前男人,笑意溫柔而堅定,眉目間,卻又有年少時的張揚與恣肆,篤聲同她說,「我想要愛你。也想你愛我。」
林鳶心臟猛地一顫。
動了動唇,卻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仿佛,總會被這樣直白的表達打動。
可又明白自己如今的狀態,並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江隨。
睫毛輕顫,她下意識想避開他灼灼的目光,卻又強迫自己看著他,輕聲問:「江隨,你有沒有想過,先愛你自己呢?」
江隨驀地一滯,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片刻,他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林鳶的意思。
在他們兩個十多年的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的,從來都不止是林鳶。
他從前逃避,不敢面對自己的心意,後來,又變得卑微而偏執。
這些何嘗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夠好,不值得被愛。
或許正如林鳶所說,一個人只有真正地肯定自己,愛自己,才能有強大的能力,去妥帖地愛另一個人。
而不是靠強求與毫無底線的退讓,去留住一個人。
江隨忽然有些眼澀,他彎起唇,向她說:「阿鳶,我們還年輕,還有很長的時間,我們都會變得更好的。」
林鳶抿住唇,輕輕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指節。
「但你有沒有想過,」江隨看著她,仿佛伸出無形的手,撩撥著她心底的枷鎖,「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對你好呢?」
林鳶一愣。
江隨知道她有猶豫,有動搖,可也仍還沒放下過去。因為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靠近他。
就像從前,因為林叔叔,她也會覺得自己,不可以安然地幸福。
不管是誰,對她好一點,她總要想著回以對等的情感或物質。甚至將本不該她背負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或許從林叔叔離開的那一刻開始,眼前的女孩子,就從沒有真正輕鬆地活過。
她叫他先愛自己,可她又何嘗好好地,全然地愛過自己。
江隨有些難受,卻仍翹起唇角,微歪頭看著她,像年少時那樣,笑得玩世不恭,又帶著低磁輕啞的蠱惑,向她說:「不用想著回饋,不用想著對等,不用想著,你是不是不該得到這些,只需要習慣,坦然地接受我對你好。」
第66章「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
林鳶那天並沒有回答江隨。
她承認, 那是個她有些想逃避的話題。
林鳶覺得自己的心態,其實也挺微妙的。就仿佛一對分手的情侶,那個曾經一路磕磕絆絆, 陪著另一半成長的女人, 一轉身, 終於發現對方成了你需要的模樣。
也不是毫不心動, 可她卻心有旁騖, 沒辦法踏出那步去接受。
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 從來都彆扭得無法準確定義。就算待在一起的幾個月,也算不得情侶。
林鳶突然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態, 有點兒像從前的江隨。
不主動, 不拒絕,不負責。
想到這個層面的時候, 林鳶都驚了下。
沒想到她還有當渣女的潛質呢。
晚上, 再次躺在被窩裡, 又想到這個問題的林鳶悻悻地一扯被子,將自己的腦袋嚴嚴實實蓋住。
悶了得有兩分鐘, 終於熱得受不了,詐屍似的一把掀開。
長長嘆了口,林鳶無奈道:「林鳶啊林鳶, 真是學好不容易, 學壞一出溜。」
開春,這場全國範圍內的流感, 很快得到了有效控制, 一切似乎又在平緩有序地朝前流淌,直到有一晚,林鳶接到個北城來的電話。
竟是曾友安。
「林鳶, 你這個做女兒的到底怎麼回事?」電話里,曾友安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譴責,「自己躲在錦城不回來就行了嗎?小丹懷孕,我爸身體又不好,你親媽生病了住院你都不回來,你指望別人替你盡孝呢?」
林鳶猛地一滯:「我媽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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