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唯一能解釋林鳶和江隨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江隨想通了。
李彤雲當時腦子裡反覆地無聲大問:他竟然,想通了?
江隨竟然……自己想通了。
那一刻,李彤雲忽然十分後悔。
她開始懷疑,當時看見林鳶和顧淮在寵物店門口,放棄了把那本日記交給江隨,到底做得對還是不對。
如果她早一點……早一點把那本日記拿出來,江隨會不會早一點改變主意。那林鳶,是不是就不會……陷進那樣兩難的境地。
她當然看得出來,江隨其實從來都喜歡林鳶。
可又惡意地希望,他和自己一樣,不要得到幸福。
只是,不管是年少時的歆羨與妒忌,還是如今的後悔與愧歉,阻礙的,卻是林鳶的幸福。
她其實早就後悔過,如果她當初,沒有因為好奇、羨慕,與無法否認的嫉妒和惶恐,而在那個早晨去翻看,林鳶升旗儀式前猶豫要不要放進江隨課桌里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那林鳶和江隨,會不會和現在不一樣。
那她是不是,還會有勇氣重新找到林鳶,問問她,我們……還能是朋友嗎?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後悔也救不了結果。
於是她托人仔細打聽了林鳶如今的情況,了解她如今的生活。
而她能做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了,將這件壓在她心底十來年的秘密,徹底交出去。
她不知道林鳶和江隨未來會怎樣,她也要向前走了。
唯一遺憾,或許就是,她始終沒有勇氣,當面向林鳶說一聲:抱歉。和謝謝。
第63章「阿鳶,開門。」……
離開北城的這兩年, 林鳶只在每年清明見過鄭敏。
鄭敏常會給她打電話,寄些自己灌的香腸,做的吃食。
林鳶也就像那些高三畢業去外地上大學, 留在當地工作, 一年和父母見一面的子女一樣, 過著獨立而自由的生活。
母女間其實也沒什麼深仇大恨, 只是成長過程里, 煩瑣的社會要求, 相異的價值觀,叫她們不再同從前那樣親密。
所以只要默契地不提曾家父子, 倆人依舊還是和以前一樣相處。
但林鳶兩年沒回過北城, 這一年年底,鄭敏提出, 想去錦城陪她過年。
林鳶自然是高興的, 為她訂了機票。
只是這一年農曆新年前, 一場突如其來,致死率極高的流感, 叫全國各地籠罩上一片陰霾。
很快,新聞里正式將這場流感定性為乙類傳染疾病,實行甲級管理制度。
林鳶對這樣突發性的公共健康安全事件, 還是有很深印象的。03年那回的非。典, 她雖然剛上小學,可因為她同桌的父親, 和北城回來的一位密接有接觸, 學校為了安全起見,安排她和那個小女孩,由老師看管, 住了一星期賓館。
那是她第1回 體會到了孤單和想念的滋味。
她好想爸爸媽媽。
幸好,鎮上很小,老林和鄭敏,每天都會來樓下看她,陪她說會兒話。
可是這一次——
她給鄭敏打了電話,讓她先別過來了,等情況穩定了再說,不急於這一時的見面。
鄭敏本來還有些猶豫,林鳶直接說,替她取消了機票,她也就沒再說什麼。只是有些擔心地問她,家裡還有沒有吃的,要不要給她寄點口罩和板藍根過去。
林鳶笑:「不用,去年我……有些鼻炎,正巧買了很多口罩。板藍根也不用,新聞里不是說了沒用嗎?況且,您忘了當年您囤的醋,我們一家三口,喝了三年都沒喝完。」
鄭敏也笑起來,想到最後過期的醋,全熏了屋子,熏得香噴噴的小女兒,無奈地對她說「媽媽,我好像也變得酸酸的了」就好笑。
——「阿姨,您就別去了,小丹都懷孕了,您別到時候出去一趟,再
帶點兒什麼毛病回來。「又嘀咕,「現在誰有家有室的還到處亂跑。」
電話那頭,林鳶忽然聽見曾友安的聲音。
還是一如既往地叫人討厭。
鄭敏的笑意也一頓,低聲溫和道:「鳶鳶,那你照顧好自己,缺什麼,和媽媽說。」
林鳶笑著應下,聽她又關照了自己好幾句,才掛了電話。
林鳶自認為還算獨立,也並不覺得一個人生活,叫她感到孤獨和無趣。
可不曉得為什麼,這一刻,聽著鄭敏掛掉電話後的靜謐,還是會有一點點難過。
或許是因為,此刻完全封閉的小區,不能出門的小公寓,仿佛一座孤島,叫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所以才放大了她心底的軟弱和多愁善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