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輸液,是老林問護士要了個鹽水瓶子,灌了熱水,裹上她自己毛絨絨的小圍巾,墊在了她手心裡。
江隨做完這事,又問她要不要喝水。
「洗乾淨了。還用開水燙過了。」他手裡拿著新買的保溫杯,仿佛在向一個重度潔癖患者解釋。
林鳶動了動唇:「還不渴。」
江隨一頓,想替她擰開蓋子的動作停下,笑了笑:「好,那你渴了再說。」
重新坐好,江隨看了眼她亂糟糟的頭髮,某種摻雜著心疼又好笑的情緒,就這樣漫步目的地湧起,他忍不住又向她說:「醫生叫你這兩天忍一下,先別洗頭洗澡,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用熱水擦擦。你的頭髮……我幫你買了盒爽身粉,實在難受,就用一點。」
林鳶無聲看著天花板一格格的吊頂,也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那些,或許應該叫她感動的事,終究還能讓她忍住情緒。
可這樣一件,若是在陌生人之間討論,可以稱得上有些尷尬的事,卻叫她忽然有些鼻酸。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絕對算不得好看。
可她何嘗又不是,在他面前有過許多彆扭難堪、黯淡無光的瞬間。
而她又不得不承認,每一次這樣的時刻,其實江隨,從沒想過要嘲諷她,也從沒看輕過她。
就算是這樣一個小小的事情,他也還是,在想著用合適的方式,叫她能既舒服一些,又體面一些。
林鳶平復了下情緒,偏轉過頭,忽然問他:「江隨,你怎麼來了?」
江隨猛地一頓。
「你別怕。我只是……」他起先
語氣有些著急,而後聲音又驀地有些乾澀,滯頓難言道,「只是有些工作上的事,要來錦城處理。」
林鳶平靜地看著他,不做聲。
許久,沉默的注視下。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江隨清雋瘦削的臉,平和而認真,低聲道,「沒有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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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城的房價不算貴,租房自然也還好。
很早就想個獨立空間的林鳶,沒有選擇和人合租,而是租了這樣一間單身公寓。
林鳶輸完液出醫院,早已天亮。
拍了病例,在手機上請了假,打車,和江隨一道回了公寓。
江隨路上便詳細向她說了,極樂想和鉛色合作的事,林鳶聽完沒說什麼。
進了門,林鳶讓他把外套掛在玄關處,這邊精裝的公寓有地暖,和北城的供暖差不多。
看他脫了外套,林鳶終究忍不住說:「瘦了好多。」
簡單的四個字,叫撐了一天一夜,卻並不覺得多累的男人,在這一刻幾乎有些站不穩。
她……是在關心他吧。
他克制不住地這樣去想。卻也終究覺得,沒什麼立場問出口。
極力克制著情緒,江隨緩聲道:「最近有些忙,日夜顛倒的,作息不規律。」
林鳶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要再去躺會兒嗎?」江隨問她,「我來煮些粥。」
燒退了些,人舒服了一點,但的確也有些沒力氣,也有些餓,沒再糾結:「麻煩了。」
她去衛生間簡單洗漱擦洗了下,又用江隨買的爽身粉撲了撲頭皮,感覺整個人,真的乾淨清爽了不少。
聽著廚房裡井然有序的忙碌,無聲長出了口氣,出了衛生間,對江隨說:「新的牙刷毛巾拿出來了,你需要自己用。」
「好,」江隨沖她笑笑,「謝謝。」
林鳶點點頭。
倆人就這樣又熟悉,又尷尬地說完話,林鳶回了房間。
手暖之後,輸液沒那麼難受,林鳶後來在醫院睡了會兒,此刻竟也不覺得特別困。
於是順手用手腕上的黑皮筋扎了個馬尾,乾脆打開電腦,兩眼呆滯地盯上了還沒完工的「月亮」。
她這幾天,就是被甲方爸爸要求的,「五彩繽紛的黃」折磨成這樣的。
做了好幾版,對方都不太滿意,她都有點兒頹了。
此刻被燒了一遍的腦子,反倒有什麼東西在呼之欲出。
直到江隨進來叫她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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