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放球鞋上鞋架的手一頓,沒抬頭,卻忍不住語氣有點兒硬:「人家有女朋友的。」站起身,對鄭敏說,「是我高中那個同桌。」
鄭敏瞭然,笑著溫聲和爺倆解釋:「那是鳶鳶同學,易先生應該是誤會了。要不……」
「易總結過婚有兩個孩子。」林鳶平靜地說。
鄭敏一愣。
連曾湛英也將目光從敵我交鋒挪向曾友安。
曾友安瞄了眼親爹,摸了摸鼻子,自知理虧。
他親爹除了個大學教授的頭銜,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地方。
沒錢摳門還死要面子,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同事圈子裡,有「為了給兒子結婚騰房,把繼女嫁給二婚二孩男」這種名聲的。
但也奇怪,輪到他自己,當年倒知道找個比自己小十二歲,年輕漂亮的了。
「易總也沒怪你,就是好心提醒我們家一聲,怕你真有男朋友不好意思說。」曾友安賴回沙發里,看向林鳶,老神在在地說,「對了,既然都認識,叫你朋友一塊兒出來吃兩頓飯唄。我跟你說我們公司最新有個新池還沒滿……」
林鳶只覺得有點好笑,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江隨就成了別人眼裡潛在的,可以助人更上一個圈層的貴人了?
她就說,今天這親相得這麼失敗,她回來便宜哥也沒鬧呢。
林鳶解下書包拎在手裡,順便看向他,面無表情翻了個白眼。
「爸!你看她,她又瞪我!」曾友安重新彈起,氣急敗壞地向親爹告狀,宛若小升初的未成年。
曾湛英偏頭。
林鳶沒去看他,反而一臉不可置信,委屈又不敢言地怯怯看向曾友安,就差慌亂搖頭,無力辯解「我沒有」。
「行了,多大的人了,沒有一點當哥的樣子。」曾湛英不輕不重地說了兒子一句。
林鳶這個繼女,在家話不多,長得乖巧,人也聽話。沒事的時候常幫她媽做家務,也不會像別的小姑娘一樣追求吃穿,追求牌子。
小姑娘剛來這個家的那一年,脾氣也有些倔,和他兒子鬧過一次矛盾。後來被鄭敏勸導過,小毛病也就改了。
曾湛英對她雖然談不上多喜歡,卻也不至於討厭。很安分的小姑娘。
「不是爸,她真沖我翻白眼兒了,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行了,鬧什麼鬧。」
「媽媽,叔叔,那我先回房間了。」曾友安還在控訴,林鳶拎著背包,乖乖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曾湛英點頭「嗯」了聲,鄭敏拿過茶几上的空水杯,彎腰給他加了點溫水。曾湛英坐著沒動,只偏過身子,去看被她擋住的畫面。
曾友安腳翹到茶几上,罵罵咧咧地重新玩起遊戲,小臥室房門被敲響。
「媽,門沒鎖。」林鳶在拿待會兒洗澡要換的衣服,床尾對著衣櫃,開著衣櫃門正好卡主,只好喊道。
曾湛英不會來敲她門,曾友安只會踢她門一腳,再連名帶姓沒好氣地大喊一聲「林鳶」。
鄭敏進來,扶著櫃門,看她把衣服先扔床上,再側縮著身子,關好一側櫃門,轉身讓開,關另一側。
林鳶繞出來:「怎麼了媽媽?」
「鳶鳶,坐,媽媽和你聊聊。」
林鳶瞥了眼自己一米二的小床。
她起初也有些受不了穿著外褲就往床上坐,但看著那張橫對住小床,既當書桌又當化妝檯的舊木櫃,拉開就能頂到床沿兒的一把小椅子……林鳶乖乖坐住一點點床沿邊邊。
貧窮治好一切潔癖。
「媽媽不曉得那個易……易總是那樣的情況。」
「我曉得,」林鳶笑,語氣有自然的撒嬌意味,「你知道了才不會讓我去呢。」
鄭敏好笑,卻說:「那我讓你曾叔叔再……」
「媽媽,」林鳶無奈,再次爭取,「其實我可以租房子,搬出去住的。」
鄭敏微滯,輕聲道:「你人在北城,又不是去外地工作,還讓你一個人出去租房子住,說出去像什麼話。」
老曾這個人,就是把名聲看得很重。當年找人再婚,也是要求找和他情況相近,二婚,沒有孩子或者帶個女兒的。
林鳶只覺得泄了一口氣,不自覺地低頭不再說話。
「再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鄭敏抬手,把她頰側碎發輕輕攏到耳後,「你現在這個年紀,也有更多選擇的機會。」
林鳶盯著乾淨但翹邊的木地板,很想反駁她:嫁人這種事,哪有什麼早晚、總要,和必須。
但這樣鬼打牆似的對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再說仿佛也沒什麼意義。
這個家是曾湛英的工齡補貼房,雖然產證面積不大,卻沒有公攤,七八十個平方辟了三室一廳。
林鳶住的朝北這間小臥,以前是曾湛英的書房。
曾友安的女朋友來家裡吃過飯,陪她在廚房洗碗的時候,言語間也試探過她的情感生活。
那個女孩子走後,曾友安也在家裡鬧過。
大體內容無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