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摟住了他,對著顧知灼怒目相視:「他還是個孩子!」
「哦。他是孩子。那你呢?總不是孩子了吧?」顧知灼把連弩移向了她,銳利的箭頭在陽光下閃動著危險的光芒,「有話說話,別羅哩羅嗦的。」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季南珂強忍著沒有躲開,聲音輕顫道:「姑母病了,病得很重,琰哥兒是在擔心他母親。還不值得大姑娘你動刀動槍。」
顧知灼隨口道:「病了就去請大夫。」
「哥,」她回首對顧以燦道,「要不要再試試三百五十步。」
她只分了一絲心神在季南珂的身上:「還有什麼事?」
季南珂直勾勾地盯著她。
許是暑天的緣故,她的膚色略微深了一些,遠不似季南珂的白皙粉嫩,也與京中的貴女截然不同,但那種野性的,生機勃勃的美,依然能夠輕易吸引周圍人的矚目。
季南珂想起自己最初隨季氏來到鎮國公府的時候,那是季氏大婚後第二天的認親宴,六歲的顧知灼穿著大紅色的緙絲花鳥裙,戴著一個鑲有紅寶石的兩鳳銜珠金項圈,有如眾星捧月,所有人都圍在她旁邊轉,連作為新嫁娘的姑母都得討好她。
自己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結果,顧知灼一把捏住了金項圈。
「我不給你!」
顧知灼嘟著嘴說出這三個字,就好像自己會搶她的金項圈。一時間,廳堂中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讓她無地自容。
這是她第一次有了所謂寄人籬下的感覺,仿佛她只是站在那裡就天生的低人一等。
從那個時候,季南珂就決定,她一定會站在比顧知灼更高。
季南珂攥緊了拳頭。
這六年來,太夫人喜歡她,謝璟對她一見鍾情一往情深,她在京城裡耀若明珠。
旁人提到鎮國公府,想到不是顧知灼,而是她季南珂。
她做到了。
然而,一夕之間,一切又回到了原樣。
這一回,她好不容易說動了季氏。
這若是一場賭局,她已經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季氏身上,絕不能有失。
季南珂定了定神,對太夫人說道:「姑母她的身上長滿了紅疹,高燒不退。琰哥兒著實擔心壞了,才會過來求您。您是琰哥兒的親祖母,也是他唯一能夠倚靠的人。」
「紅疹?」
太夫人驚愕地脫口而出道,「不會是時疫吧?」
果然,說到紅疹,高燒,他們都會想到時疫。季南珂壓下了彎起的嘴角,憂心道:「大夫也說有可能是時疫。」
竟然真是時疫!太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會過人的,一個不小心會把全府都給過上。
太夫人從前在娘家的時候,有個小丫鬟,她們全村就是染上時疫,一個村子死了大半,小丫鬟說,他們死的時候,身上的肉都爛光了。
太夫人一向膽小,越想越怕。
拉著身邊的孫女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生怕季南珂的身上也有時疫。
他們家的煦哥兒還太小,可不能掉以輕心。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夫真這麼說?」
「是。」
季南珂露出了適當的焦慮:「姑母三天前起了疹子,一開始以為是上火,就沒有驚動府里。」
季氏對水蜜桃對敏,她吃下水蜜桃後不久,身上就起了紅疹,瘙癢難耐。季南珂特意又多等了三日,讓她接連吃了三次水蜜桃,才去請大夫。
方大夫是一直給季氏看病的,從前季氏還是國公夫人的時候,每隔十天都會上門來請一回平安脈,和季氏相熟。
所以,季南珂給了一把金瓜子後,方大夫就說,季氏是得了時疫。
季氏的紅疹密密麻麻,還有低燒,不管誰去看,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季南珂淚盈於睫,哽咽道:「方大夫說,姑母病得相當嚴重,她的紅疹會過人。萬嬤嬤的身上也有了。」
「會過人啊?」太夫人語氣緊張地說道,「那可不行。」
季南珂心道:顧家人最是偽善,只要讓他們以為姑母得了時疫,必定不會再留他們在府里。
一切與她所想的一樣。
顧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帶著哭腔道:「都是你們不讓我去見我娘,我娘才會病得這麼重,祖母,您快讓人去給我娘叫太醫。」
「你姨娘是妾,妾不能叫太醫。」太夫人搖頭道,「京中還有不少好大夫的。」
「我可以去求皇帝伯伯……」
「琰哥兒,你別任性。」季南珂拉高了嗓音,她抱著他安撫道,「咱們聽太夫人的話,府里還有你剛出生的小堂弟,最是要緊不過的,太夫人肯定也更加惦念。咱們別讓太夫人為難。」
顧知灼彎了彎嘴角,聽出了她的意思。
她想帶季氏去莊子上。
季南珂花了重金從陳瞎子的手裡買走了最後一張姻緣符,想必是知道姻緣符作用的。季氏如今困在府里,這符用起來確實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