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雙方都不是很醉,但因為血液里的酒精還沒有代謝完,這一帶的交警在七八月的度假季節也查得很嚴,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只好尋找別的代步工具。
吳天翔從停車場背後的小木屋裡搬出兩輛自行車,又問城堡值班員工要來了後車燈和螢光臂帶。
凌晨一點,裝備齊全的他們沿著坡道下行。
天上的雲層比前夜更厚,徹底遮蔽了沿海小城本該璀璨的星空。
坡道兩側的房屋都在沉睡,只有路燈拉出一條筆直的光帶,直通兩公里外依舊熱鬧的海岸。
風撲在臉上,帶來潮濕的、大海的味道。
游嘉茵很少在幽靜的夜裡騎車,從高處俯衝時,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讓她感到新鮮。
還沒有過足癮,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
海岸邊的酒吧和餐廳都在營業,甚至還有一間門口排著長龍的糖果屋。成群結隊的法國年輕人在路邊閒逛,啤酒和香菸是他們統一的裝備。
潮水已經過了當晚的最高點,正在緩慢回落中。
沙灘上可以落腳的地方很多,隨處可見裹著外套,圍坐成一圈喝酒聊天的人們。
「我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
吳天翔指向海灘盡頭,熟練地走在前面開路,顯然對這一帶很熟悉。
游嘉茵緊緊跟隨,迎著海風,雙手插進連帽衫口袋,在沙灘上深一步淺一步地前行。
指尖觸到口袋深處的塑料包裝。掏出來一看,是幾顆檸檬薄荷糖。
「給我一粒。」他向她攤開手。
清涼的薄荷,甘甜的檸檬。這些味道在口腔里擴散,蓋過酒精殘留的氣息,也讓頭腦更加清醒。
越往北走,環境越發昏暗,沙灘上的人不見了,沿海民宅的密度肉眼可見地降低,黑洞洞的窗口內不見燈光,裡面的人早已入睡。
天空與大海在黑夜中連成一片,仿佛一大塊絲絨幕布,遮蔽了眼前的所有風景。
只有一絲光線穿破海上的霧氣,靜悄悄地落在他們身上。
游嘉茵停下腳步,向遠處眺望:「那是什麼?船嗎?」
「不,是燈塔。」
「……燈塔造在海中央?」
「差不多。」吳天翔把袋子裡的煙火倒出來,分了幾支給她:「據說以前是炮台,二戰後才改建成燈塔,所以位置比較特殊,只有坐船才能過去。但其實就是孤零零的一座塔,沒什麼可看的,附近幾座城市的居民還嫌它杵在海上很礙眼。」
黑夜,大海,狂風。連綿不絕的濤聲,孤獨閃耀的燈塔。
又是巧合到過分,足以喚起痛苦回憶的一幕。也像一種隱晦的提醒……和暗示。
游嘉茵抿了抿嘴唇,收回視線,不再說話。
「過來幫我擋下風。」
吳天翔站在防波堤圍出的角落,招呼她過去:「我一個人沒法點火。」
火焰竄起,煙花棒在黑暗中綻放,火星嘶嘶飛濺,耀眼而迷人,但很快就被猛烈的海風吹滅了。
除此之外的另幾種煙花,甚至根本無法固定在沙灘上燃放。
「我們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放煙花。」游嘉茵啞然失笑,「根本就是在浪費嘛。」
「不放才是浪費。」他又點燃了一根,「羅曼從網上訂貨時選錯了量,一下子送來好幾箱,這裡的天氣又潮,如果不用掉就只能扔了。」
「我聽克拉拉說,你剛來法國時在諾曼第住過一段時間。」她把幾根煙花棒握成一束,從他手裡接過打火機,「跟你家比,這裡的氣候很糟吧?一年四季又濕又冷,還老是下雨。」
總是陽光豐沛的永興島。被湛藍海水包裹的永興島。風裡瀰漫著植物香氣的永興島。夏日仿佛永遠不會過去的永興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