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過寒暄,拎起腳邊的行李袋,朝她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游嘉茵撞上他的目光,心裡莫名泛起一陣緊張, 事先醞釀好的感謝開場白忘得一乾二淨, 只好沉默地點點頭。
幾分鐘後, 他們坐上Uber,向BalzArt位於里爾遠郊的倉庫駛去。
「我回幾封郵件, 你不介意吧?」吳天翔抽出電腦,問她。
「當然不。」游嘉茵客氣地搖頭, 把臉轉向另一邊, 裝作看風景。
距離那通電話才過去三小時, 他們分別從倫敦和巴黎出發, 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碰面, 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皮膚上的毛孔在車內空調的冷氣下收縮, 沸騰的頭腦也跟著冷卻下來。
她告訴自己,這一切,並不是心血來潮下的衝動。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一個熱情的人,討厭多管閒事,對在工作上出風頭也沒有太大興趣。
唯獨這一次,她不想在上級的默認下聽天由命。
或許是出於對弱勢群體的同情心,讓她不想面對FEMI代表遠道而來,卻在最後關頭得知作品無法按時展出時的失落;又或許是因為,她隱約察覺到,這件事很可能不只是「工作失誤」那麼簡單。
總共三百件作品中,唯獨FEMI的二十三副畫被發錯了貨,很難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精確的巧合。
游嘉茵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某種大膽的猜測在腦海中成型。
反覆斟酌後,她第一次主動撥通了吳天翔的號碼,而他幾乎是立刻接了起來。
「餵?」
「不好意思,突然打電話給你。」聽到他的聲音,她渾身一激靈,「你現在在忙嗎?」
「還行。怎麼了?」
「夏洛特有沒有聯繫過你?」
「她給我發了封郵件,但我在外面,還沒來得及看。」他的語氣變得警覺,「發生什麼事了?」
游嘉茵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重新解釋了一遍。
吳天翔聽完她的講述,直接替她說出了那句徘徊在喉嚨口的話:「所以你覺得,是我們倉庫的人把那些畫掉包了?」
「不不,我不確定……」她揣摩著他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反問,「但你不覺得巧過頭了嗎?」
通話前,她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畢竟她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懷疑他的團隊,這種行為不難引起對方的反感和牴觸。
但同時,心底又有一種奇怪的篤定,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一定會認真聽她說話。
「是有一點。」他回答得很乾脆,態度異常冷靜,沒有表現出半點被冒犯到的焦躁,「你想讓我怎麼做呢?突然打電話給我,不可能只是為了發發牢騷吧?」
一點都沒錯。
游嘉茵順勢說下去:「我想親自去你們的倉庫,把那些畫找出來。」
「什麼時候?下周一?」
「不,今天晚上,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等會兒下班就過去。」
這起事件的疑點太多,在弄清原委前,她不敢相信倉庫里的任何人,包括洛倫佐。
她同樣不想被動地等到周一,再被以「找不到」的藉口隨便搪塞過去。
到那時,就真的來不及了。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吳天翔的聲音再次傳來:「你知道我們的倉庫現在已經關門了吧?不可能讓你這個外人進去。」
即使看不見他的臉,她依然能想像出他此刻皺著眉頭說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