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公事、於私事,都無能為力的,騙子。
這是他內心最深處,寫給自己的判決詞。
祁紉夏的眼睫顫了顫,深顏色的闃靜里,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地破碎。
「你這人真有意思。」她低頭,「連逃避都說得那麼別致。」
談錚嘴角揚起了一個沉重的笑:「對不起。」
說話間,杯子裡的熱水已有了漸涼的趨勢。祁紉夏一鼓作氣地灌下去,擦乾淨唇下的水痕。
「回去睡吧。」
她說。
「今天謝謝你了。」
*
隔日,祁紉夏睡到了自然醒。
時間也不晚,八點剛過幾分鐘,她依稀聞到了早飯的香氣,竟也感覺到了飢腸轆轆,於是下床洗漱後,推開門出去。
談錚剛把早餐端上桌,一抬眼,看見了走出臥室的祁紉夏。
好巧不巧,她也正在朝他望過來。
不知怎的,談錚忽然沒有勇氣和她對視。
或許是昨晚的剖白來得實屬意料之外,他莫名失守了心中的樓城,甚至敗走無果,兜兜轉轉,根本繞不開她。
「……早安。」
他說完就回到島台區域,背對著祁紉夏。
「早安。」單聽語氣,祁紉夏顯然比他平靜許多,「我剛才量過,已經退燒了。」
談錚本能地回過頭,眉間終於舒展,「真的?」
「騙你幹什麼?」
祁紉夏說著就把體溫計伸到他面前,「看清楚,三十六度七,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談錚還真的接過來,仔仔細細審視了好一會兒,最終嚴謹地得出結論:「明明更接近三十六度八。」
他把體溫計收起來,斟酌著說道:「今天暫時別吃退燒藥,換普通的感冒藥。如果整天的溫度都能保持正常,應該就沒事了。」
祁紉夏逕自在餐桌邊坐下,微微抬頭,視線落在談錚身上,好久不出聲。
談錚被她盯得不自在,錯開眼神道:「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藥。」
「也沒什麼,」祁紉夏淡淡一笑,「就是覺得你奇怪。」
談錚疑惑地皺眉。
「昨天晚上,該說的話都已經說開了,可是我怎麼感覺,你比之前還……」
她停頓幾秒想詞。
「心虛。」
談錚怔怔地,心事被勘破,簡直進退維谷。
「……沒有。」
反駁也微弱。
祁紉夏笑意愈深。
「騙子。」
她已經熟練掌控了他的命門。
那一瞬間,談錚的表情變得尤其複雜。
從小到大,他實在罕有章法大亂的時候。畢竟家庭是人生的第一位老師,而他從這位老師那裡學到的第一課,就是完美地控制情緒。
並且一以貫之。
但是在祁紉夏面前,他已經不知道出過多少回紕漏了。
「我……」
談錚欲言又止。
總是這樣。
越到需要表達的時候,他越感到一種桎梏。說話不難,難的是言說真心。
猶豫良久,談錚終於認輸似的閉上眼睛。
「因為,我喜歡你。」
話音剛落,他就聽見「噹啷」一聲,是湯勺跌到碗裡的聲音。
大道至簡,語言的藝術同樣如此。最具衝擊力的話,只需寥寥幾字,便能震得耳膜生疼。
祁紉夏呆呆地盯著桌面,好幾秒鐘的功夫里,提不起力氣抬頭。
「真心話,不騙人。」
她又聽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