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垂眼,小聲解釋道:「這是我娘為我打的,這是我唯一的東西了。」
那些珠寶釵環,衣衫布匹,不過是有錢人一時興起灑下的恩賞,只有這把琴,從自己被迫離家時便屬於自己。
謝瑤卿聞言又仔細觀察那副琴幾眼,斟酌道:「宮裡的老師傅興許能修,朕叫人給你看看罷。」
向晚歡喜的眯起眼,情真意切的笑了起來:「多謝陛下。」
蓄芳閣改組並不急於一時,謝瑤卿只寫了大體的章程便要擺駕回宮,臨行前她叫來主理此事的儀鸞司官員,仔細叮囑:「這些天先盯緊了京兆府衙門的人,事無論大小,都要上報。」
向晚跟在她身後,眨了眨眼,京兆府衙門?陛下又要對誰下手了呢?
......
謝瑤卿不是對誰下手,是對「宰白鴨」這個惡習痛下了殺手。
向晚記得那是一個風和日麗,天朗氣清的早晨,他坐在偏殿的窗欞前,想借著大好的天光為謝瑤卿繡一隻香囊,哪怕比不得宮中繡郎繡的精緻,但總歸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向晚對著排開在窗台上的幾簇絲線挑挑揀揀,猶豫著用哪種顏色來繡那朵並蒂蓮,宋寒衣忽然匆忙闖進殿來,嚇的他打翻了手裡的繡篷。
宋寒衣深吸了幾口氣方才穩住呼吸,向晚一邊為她捧上溫水一邊小心的問她:「宋大人何事如此匆忙呢?」
宋寒衣捋著胸口,心有餘悸的催促向晚:「是陛下,陛下又要殺人了...」
而且這一回,是要在金鑾殿上,當著所有朝臣的眼睛,親手殺人。
宋寒衣喊了勸了,連水也毫不客氣的潑了,可是全然沒用,她在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向晚。
也許能行呢?
宋寒衣急忙握住向晚的手腕,拉著他往外跑:「快些走吧,我怕去晚了,陛下已經把那人切成塊了。」
向晚被她拽得踉蹌著往前跑,一邊跑一邊憂心陛下的境況,全然忘了問宋寒衣要帶他去哪。
直到到了金鑾殿前,看見了那一道氣宇軒昂的牌匾,向晚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眼前的這座宮殿,是大周皇權的化身,是只有三品以上大員才能進入的金鑾殿。
向晚惶恐的看著宋寒衣,急得手足無措,他小聲抱怨著:「宋大人,你這是要害死我!」
古往今來幾千年,還沒有一個男人活著走上金鑾殿!
宋寒衣不拘小節道:「這有什麼,今日你勸住了陛下,功勞便能蓋過這裡面所有的三品官了。」
向晚捂著臉頰,耳尖滾燙:「可裡面那麼多陌生的女子,你要我怎麼進去呢?」
宋寒衣沉吟片刻,飛身跑到階下,不知從誰家的侍女那裡,搶來一頂帷帽,宋寒衣將它蓋在向晚頭頂,再三懇求他:「向公子,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一定得勸住了陛下。」
關起門來殺已經定罪的臣子無可厚非,可若在眾目睽睽之下,殘殺無罪之臣,那便是坐實了「暴君」「昏聵」的名號,便是給了天下不臣之人可乘之機。
宋寒衣將向晚一把推到殿中,在心裡祈禱起來。
向晚逋一進殿,謝瑤卿憤怒的聲音便像一道驚雷一樣在他耳邊炸響。
「張良嗣,你敢不敢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被喊到的人一身紫袍,腰佩魚袋,面對盛怒且手中握著一把長刀的謝瑤卿,她雖然礙於禮法跪伏在地上,可臉上卻並不惶恐,甚至面色如常的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容臣稟報,此事本就尋常,富貴人家花錢保下德才兼備之人,窮苦人家得了這筆銀子,也能免受凍餓之苦,臣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