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蒔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不行,這是我的私產,要和翰林和沈家的算清楚才行。不能混作一談的。」
其實自五月之後,糧價暴漲,便有許多京城百姓人家破產。
人最沒法忍的便是餓肚子。
雖不至於到易子而食的程度,但先典賣家當,最後賣房賣宅的頗有不少。
那時候王保貴就來找過殷蒔,建議她趁機撿漏。
但殷蒔拒絕了。
因為真正的大戶人家多多少少都有存糧,如沈家這樣有一定品級,又有大局觀的,都暗中囤糧了。
便一些目光短淺沒有囤糧的,家底厚,也還撐得住,不至於到賣宅子這一步。
所以那個時候賣宅應急的,全都是真正的小老百姓。
那時候所謂撿漏,吃的都是人血饅頭。
「我知道很划算。」殷蒔道,「你說我偽善也行。只撿這種漏,我並不能十分安心。」
那時候王保貴還覺得她過於婦人之仁。
但隨後改天換日,京城許多人家隨著偽帝的垮台而壞事。這時候不用王保貴找她,殷蒔主動便喚了王保貴來:「我現在手裡能活動的銀子有一千四百兩,去買田。」
那時壞事的人家都是依附了偽帝的。
這是自己的選擇,便自己承擔這抄家殺頭的結果。
這些人在偽帝登基的時候,可也沒少侵吞那些忠義而死之人的家產田宅。
王保貴才知道殷蒔也並非全是婦人之仁。
她只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原則。但眼光還是有的。
許多人家壞事,自然有大量的土地拋售出來。王保貴如今渠道都熟了,做這些事已經不需要平陌再幫忙牽線,他自己就可以。
良田一度跌到了八兩上下的價格。
王保貴把殷蒔給她的銀子全花光了,收了一百六十畝良田。還不是零零碎碎的,是大塊整地。
但這會子是個機會,過去了就沒了。
王保貴還希望殷蒔能拿出更多銀子來趁機撿漏,否則錯過了太可惜。
但殷蒔已經動用了她全部的現銀。
她不想開口跟沈緹借銀子。因為現在買下的地,都是她的私房財產,和沈家隔離得越清楚越好。
所以拒絕了王保貴。
王保貴回去,她拿著新到手的田契回到正房裡,開了拔步床的暗格,取出了放田契、身契的匣子,整理了一下。
原本的嫁妝一百畝,後來陸續一共收了九十畝。
馮洛儀生了庶長子,沈大人補償了她一百畝。
這次收了一百六十畝。
現在她手裡一共有四百五十畝良田。
這擱在哪也算是個地主了。
足夠養活她和兩房僕人、幾個丫鬟。
只可惜槐樹街的宅子、廠口街的鋪面和長安門的鋪面如今都空了。幾個租戶都沒能撐下去。
其實中間殷蒔都說了,給他們減免房租,那幾戶人家也感激涕零,但還是沒撐下去。破產退租了。
租長安門鋪面的那戶人家退租後甚至還找到王保貴,想問殷蒔能不能買下他家閨女。
殷蒔沒想到好好的小生意人竟然就到了這種程度。
她沒有買,而是讓王保貴拿了二兩銀子給那人:「再撐一撐,或許情況就好起來了。」
那人拿了銀子磕了個頭,眼眶紅紅地走了。
現在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也不知道他家女兒保住沒有。
殷蒔嘆息著,把裝著契書的匣子重新收回暗格里去。
沈緹跟著宮使入宮。
到了文華殿外,有個青年內侍帶笑迎他:「沈翰林,陛下等候多時了。」
是完全不認識的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