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攪動,裡頭還有油豆腐。
關鍵它是熱騰騰的。
此處是京城,又不像野外可以埋鍋造飯。京城最重防火,長官說了嚴禁用明火的。大家只能吃冷乾糧。
兄弟們被凍的手腳都疼的時候,這麼幾大桶熱騰騰的骨頭湯!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有一兩絲肉。
就算沒肉,那油豆腐孔隙里吸滿了湯汁,一口咬下去,汁液爆在口腔里。
靈魂都要炸開了。
爽到腳底板。
李校尉連喝了三大口,感覺身上有熱活氣兒了,抹抹嘴,大拇指沖身後那條街指了指:「小沈探花家,都記住了啊。」
「記住了,記住了。」
這片坊區住的都是富裕官宦人家,還是級別不低的。大頭兵難免仇富,半夜在當官人家門口台階上拉屎也是有的。
這條街都是沈探花家的,那牆全是探花家的牆。
拉尿拉屎,別往這條街的牆根下就是了。
申伯讓男僕關上門,殷蒔就在門後。
兩個人相對點點頭,又嘆氣。
男僕們重新上好門栓,再用專門的粗木斜支在地上,抵住門。
大戶人家厚門高牆,便真亂起來,也能稍稍抵擋。
馮洛儀起得晚些,天都大亮了。
照香抱怨:「府里好幾處門都鎖著。又來跟我們說不許亂跑,不知道怎麼回事。」
馮洛儀愣住。
不知道怎麼地,她心裡生出了不安之感。
「你去打聽打聽。」她說。
「打聽不了。」照香說,「我問了送飯的丫頭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外頭不讓亂跑的。說是少夫人的吩咐,被抓了要打板子。」
「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少夫人折騰什麼。」
怎麼會是沒事折騰,一定家裡有什麼事了。
但這就是內宅,家裡的大事,妾室都沒資格知道。
只在縮在自己的院子裡惶惶不安。
上午隔壁的穩婆過來了,問了問她情況。
馮洛儀道:「這些天肚子時常一陣緊一陣緊的。」
穩婆問了時間間隔和頻率,點頭:「這正常。最後的日子都這樣。」
馮洛儀問:「這位嬸嬸,你昨日從外頭來的?外頭可是有什麼事嗎?」
皇宮的事老百姓哪知道呢。穩婆好好在家待著,忽然沈家就來人讓她提前住進去。大戶人家這樣的操作也常見,她假裝不願,果然對方給加了雙倍的銀錢。
她就歡歡喜喜地來了。
穩婆來的時候,京軍營還沒進城。
街道上店鋪都在裝門板準備打烊。街坊鄰居和認識的夥計、掌柜們打招呼,腳步匆匆地歸家去。
華燈初上,炊煙裊裊,到處都是一片祥和。
穩婆便道:「沒事啊?有什麼事?」
聽外面來的人如此說,馮洛儀才算稍稍安心。
殷蒔中午陪沈夫人用飯。
沈夫人吃不下,一抬眼,看到殷蒔大口地在吃。
「母親要多吃些。」殷蒔道,「現在情況不明,不讓上街,若生了病可能連大夫都請不到。我們兩個,此時此刻萬不能再有情況。」
沈夫人於是低頭扒飯,雖沒胃口,也用力吃。
忽然殷蒔停住。
沈夫人抬頭。
桌旁伺候的婢女們也都愕然向屋外的方向望去——遠遠地,有鐘聲在響。
怎麼這個時候敲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