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相互印證,那就是打了陳初六的臉嘛。陳初六沉吟一下,沒有立馬遵旨,而是看向李淑道:「李學士,本官倒要請教一件事,你之前不是在報上說過,這工巧之事,遠比不上堯舜之事,可這工巧不存,禮樂何存?禮樂不存,堯舜之道有焉將存在?」
陳初六這一問,李淑不由一愣,這是過往的傷疤,你來揭什麼揭呢?趙禎可聽見了,看向李淑道:「李淑,陳學士問你話,你何以不答啊?」
李淑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禮樂不過是堯舜之道的皮毛枝葉,仁政方是根本,枝葉難道不比根本低微嘛?陛下興王道、行仁政,方能大興禮樂,五季之事,諸國興霸道、行苛政,故而禮崩樂壞。由此可知,仁政乃是堯舜之根本,何以不是呢?」
陳初六點了點頭,卻不理會他,看向趙禎道:「李學士之言有些道理,陛下興王道、行仁政,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可臣卻聽見,民間有些工匠,竟然無力償給市租,而隱蔽戶籍,降身為奴。陛下之仁政,當遍澤四海萬民,何以棄下工匠啊?」
李淑聽了,心裡呦了一聲,本以為陳初六要與他在天子面前,爭個輸贏,怎麼這話鋒一轉,說起了這檔子事情?李淑不明白,陳初六早已看透了這些個輸輸贏贏,他只想見縫插針,找個機會就推行自己的主張。
趙禎面露愁色道:「確然,這工匠若是不在了,這許多禮樂器用,便皆不能存世。就算是施行仁政,就算是天下太平,可這不是錦衣夜行麼?知應,你方才說這工人交不起市租,是不是市租太高了?」
「陛下聖明,開封府知府龐籍,先前提議降低市租,後因有事阻撓,故而擱置下來了。如今臣舊事重提,乃是看在陛下二十五歲聖誕之喜,應當讓利於民,以求民心依附。這鐘鼓齊鳴,不如萬民齊頌。」
「唔,甚是有道理。」趙禎點了點頭,旁邊的李淑聞聽,陳初六又來為民請命這一套,要是趙禎答應了,陳初六的名望不又壓他一頭麼?
「是啊……」李淑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在此吉慶之是,應當遍賞群臣,大赦天下,以安民心啊。」
「不然,群臣食君祿忠君事,何須額外添賞?即便群臣當賞,獄中悍匪,豈可輕易放過?若是將悍匪放走,莫若放虎歸山,百姓恨不能言,豈有安定民心之功?」陳初六板起臉,駁斥道:「李學士,你這是利民還是害民?」
「陳學士,下官……」
「罷了,罷了。」趙禎擺了擺手道:「李淑,你雖長陳學士幾歲,可這做事治學,還是要和陳學士學啊。知應說過了,多建一所學校,就少修一座監獄,朕深以為然,故而才撥款、撥名籌建義學。」
「陛下聖明……」李淑只得回道,可心中卻又不服,看著陳初六道:「別的事情且不忙說,陳學士方才說了,這樂器、樂師皆有所缺,不知陳學士知不知道缺了哪些,又該補哪些呢?這些樂器三十多年未動,陳學士也不過而立之年。想必是沒聽過,也沒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