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陳大人的潤筆須多少?」襲承基沒聽懂,接著又道。
「有緣人一文不取,無緣千金不賣。」陳初六將印泥倒在信封上,將信封密封起來,做的有條不紊,印泥不多一滴不少一滴。
「你這是在寫信?有心提醒你,現在求誰都晚了。」襲承基此刻仿佛勝券在握,一點也不著急逼迫陳初六,反而面對這狀元公,他有一種咬文嚼字的想法。關公面前耍大刀,若是在麥城,也未必不可。
「本官想起一個典故。」襲承基找了個杌子,掃了掃灰塵,端坐下來,仿佛在審問陳初六一般,居高臨下道:
「有一信男去拜菩薩,求一些事情。可剛跪在菩薩面前,卻見身旁有一婦人。信男餘光瞥見,只見這婦人的樣貌,與菩薩一模一樣。驚呼問其是否為菩薩,婦人曰是。」
「信男又問,菩薩為何也來求菩薩。婦人,也就是菩薩答曰,非求菩薩也,乃是求自己,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是也。但不知陳大人如今這境遇,該求誰才是?」
「襲大人果真博學多才,這佛門典故,亦是順手拈來,本官佩服。只不過,本官還聽過一個典故,不知襲大人有沒有興趣聽。」
「左右無事,請陳大人賜教。」
「有一日,狂風暴雨。某人打傘在街上走過,見到菩薩在屋檐下躲雨,便說要渡菩薩一程。菩薩卻道,『你在雨中,我在檐下,該是我渡你,而非你渡我。』」陳初六說完也不做解釋。
「陳大人的意思,你是屋檐下的菩薩,我是打傘路過的人,現在襲某該求你給,留一寸地方避雨?可本官就有傘在手,何須屋檐下避雨?」襲承基問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小風小雨,撐傘亦可渡己。若是狂風暴雨,傘還有用麼?那撐傘的人,走遠之後,傘果然被大風颳破。可身邊早已沒有了屋舍,想躲也沒處躲了。」
襲承基低頭沉思起來,被陳初六這麼說了一句,本來自信滿滿,又開始有些懷疑自己了。
從秦九入隆德府的一刻,他便想好了到現在的計劃。秦九死在太原府,襲承基原本沒預料到。不論秦九死不死在陳初六手中,他都可借秦九的口,將陳初六貪墨的事情揭露出來。
接下來,他上可和俞高宜等人在官場上彈劾陳初六,下可煽動百姓,將陳初六的名聲搞臭。
太原府與隆德府,兩雄相爭,只有一方能順利高升,要麼升路府,成為一方封疆大吏。要麼去汴京,為兩府三司的主事。
不論哪一種,都算是成為了官上官。不然當一萬年的知府,也只是別人的棋子。
襲承基自知爭不過陳初六,只好用這辦法陳初六手裡的資源,也是他急需的。他背後的人,也在暗中助他。他心底里倒不是恨陳初六,只是官做到了這一步,也只有爭到這一步了。
既決高下,也定生死。
剛才陳初六這幾句話,卻讓他覺得盡在掌握的東西,並非是明珠,而是沙子。雖然有一大捧,可一旦用力握緊,沙子就會從指縫中流走。想了片刻,襲承基道:「少裝了,你以為憑這封信,就可以反轉眼前的局面。可笑!你以為你能把這封信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