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雪愈落得凶,天愈陰沉得厲,凍風吹得愈寒,那種弱小無力之感,反而漸漸不見了。從古至今,有種頑強深耕在華夏人的心裡。
天破了,鍊石來補;東海為禍,填平東海;太陽暴曬,把太陽射下來。不問先知,洪水來了,自己挖河渠疏通;不求神跡,疾病來了,自己試藥自己治。屈服於天地神鬼,從來不是華夏的習慣,華夏的習慣,是拎著斧頭,劈開這乾坤!
這便是人定勝天,而江山多嬌,英雄無數,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在樓上望了片刻雪景,陳思懷眼神開始堅毅,長揖道:「弟子謹遵師命!」
陳初六這時才放心下來,看來是他想通了,看來有時傳教,不在於言傳。寒風太大,帶著陳思懷進了屋,陳初六又道:「既然思懷都答應去當侍讀了,那再替為師做一件事如何?」
「先生請說。」
「這裡有一些密信,關係到幾十個朝中大臣的性命,交給任何一個人,為師都放心不下,只有你親自交給天子,才能放心。」
「先生你這是……」陳思懷撓撓頭,感情去但伴讀還不是最艱難的,最艱難地還在後頭,嗯,先生這招循序漸進要放在行李,今後讓別人做事,也用這招。
「這些信件,思懷千萬別看。為師將其取出來了,讓你三師娘、四師娘縫在這衣服里,記住了,這衣服千萬不能掉水裡。這些東西,見了趙官家,而且只有他一個人時,才能交出去。」陳初六又把那個盒子拿出來。
「這個盒子你也拿著,裡面的東西不是特別重要。馬思遠你認識吧,是他父親走南闖北的所見所聞,他將這些見聞寫在信中給我看。但他寫得過於簡略,用詞也十分生硬,我將其稍微整理了一下,作了許多釋注、補註,使之成冊,叫《馬遠山行記》。」
「要是你去汴京一路順風,無人阻攔,就找自家的書坊,將這本書印成書,不用多,十幾本就行了。到時候你去伴讀,就拿這本書給趙官家看,不愁得不到他的喜歡。要是在路上有人阻攔,讓你把信件交出,你就把這個盒子給他們看。」
「是,弟子記住了。」陳思懷意識到,陳初六交給他的這件事,真的十分重要。
「還有,這個盒子也不能別人一問,你就給他們看,一定要懂得欲迎還拒,開始嚴詞拒絕,等到實在需要拿出的時候,你再拿出來。我還會讓人保護你的,這兩個人你可以信任,是為師的二叔、三叔。」陳初六回到。
「這些弟子也記住了。」
「嗯……」陳初六看著他懂事的模樣,心裡踏實了許多。自從暫代這個知府之後,他就更沒時間了,讓陳思懷去汴京歷練,對他正是大好機會。趙禎身邊也需要一個心腹,陳守信、陳守義沒說要去汴京,但陳初六說了之後,他們十分願意去一趟。
幾天之後,陳思懷數人出發,去了汴京。陳初六看著他們騎著馬消失在雪地的盡頭,抬頭看了看天。送走陳思懷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陳初六意識到,官場之上,陽謀行不通,陰謀才奏效,人定勝天不管用,和光同塵才如魚得水。言傳身教,有樣學樣,現在做的有些事情,還不能讓這小子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