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詔書拿了起來:「我雖不知你二人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如今看來,他用這詔書騙了你,更是騙了他自己。」
隱隱的窒痛如千絲萬縷穿過心臟。
青鸞腦海中一片空白,霍長玉的話音仿佛抽離天外,卻又像一道巨大的屏障將她籠罩其中。
漸漸的,又與寧晏禮冰冷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他怕是在意自己的宦官身份,所以才在請旨時留了圜轉的餘地。」
「怎麼了?可是嫁給一個宦官,讓你此生很是失望?」
「你若終究不願,這道聖旨便如同虛設。」
「你這輩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他用這詔書騙了你,更是騙了他自己。」
「跟我回去……」
「我們……成婚吧。」
……
「所以今日你回府時,他也在,對嗎?」青鸞想起林中的那道墨色身影,低聲問道。
霍長玉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阿鸞,你莫不是對他也……」
一股酸脹湧上眼底,青鸞閉眼深吸了口氣。
或許那個問題的答案,不止是寧晏禮,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就像他們心底那條愛與恨的界線,是從何時開始悄然拉扯移動?如今又分割在了何處?
沒人能給出一個答案。
霍長玉見此也不再追問,只道:「我雖與他要好,但你終究是我霍家的人。作為兄長我只想說既然他肯就此放手,從前無論是什麼都讓那些過去吧。」
他語氣少見的沉重:「阿鸞,他身上背負的太多,遑論前路未卜,便是真有一日他……以他屆時的身份,眼中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人。」
「我霍家世代以戰功立足朝堂,無需女眷攀附結交,你又是唯一的嫡女,來日只盼有能將你視若明珠之人,我霍家才肯把你安心嫁過去。如若不然,便是養在家中,一世無憂又有何不可?」
不知何時,青鸞的眼淚已如決堤般掉了下來。
惶然奔波的兩世,那些獨行的暗夜與血腥的廝殺,在這一剎都化作大團大團的委屈,隨著淚水從心中滿溢出來。
雖然遲了一世,但她也終於擁有了可以避風的一隅之地。
霍長玉見她忽然落淚,也不出聲,登時亂了手腳:「你這是怎麼了……」
他與霍遠山在府中大眼瞪小眼了三年,再往前就是霍長翎沒去北郡戍邊時,便是他們爺仨在府中大眼瞪小眼,家裡常年沒有女眷,只有他們幾個粗聲粗氣的男人,哪裡見得著這麼多豆大的淚珠子?
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青鸞一邊抹,一邊恨,是不是日子過得安逸了,才叫自己這性子愈發軟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