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已不見森冷寒意。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鞋底擦著地板步步後退,已經沒力氣抬起腳來。
大腦中的某根弦徹底斷裂,夏初淺脖子上殘留的他的指痕,如電鋸切割他的心臟,他皮肉撕裂。
「我沒事的!小染!」
夏初淺忙爬起來,給秋末染展示自己完好的身體,又扶起一旁喘粗氣的看護,溫聲安撫:「你不要害怕,小染,你看!我們都好好的!」
可她的話,把秋末染推入地獄。
他明明是個禽獸。
他明明傷害了她。
他險些殺死了她。
而她怎麼還能毫無嫌隙地說盡安慰的話?
她怎麼還能目露平和柔情的光芒?
她怎麼還能溫柔的釋然與接受?接受他這樣可怕的孽種?
看護照看過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雖然嚇得不輕,但專業素養過硬,明白這種情況必須先解決患者的惶恐,便應和:「沒錯,末染,你別內疚!沒事的,我和夏小姐都沒事的,你先坐下來冷靜一下!」
可秋末染不斷後退,踩碎藥片,粉末黏在他的鞋底劃出一道道白色痕跡。
一雙眸子空惘,他木知木覺地搖著頭,拉開與夏初淺的距離。
恍惚間,他聽見石子墜落懸崖的聲響,就在他身後,他也好想一頭紮下去。
他從沒向此刻這樣害怕過。
秋末染退到床尾,被床腿絆倒,跌坐在地的一剎那,母親臨終時的模樣浮現於眼前。
刺目鑿骨,他瞪大雙目,渾身顫抖不止,轉瞬,慘死在鞦韆邊上的母親,一幀一幀地和夏初淺重疊……
「啊!!!」
秋末染佝僂脊背,抱頭尖叫。
平日裡說話輕聲細語的溫順之人,瘋了似的,叫聲尖銳撕裂,他的心肝臟脾都快要碎成齏粉,像有四面黑板環繞,指甲撓黑板撓到板面脫漆。
抓起身邊掉落的不鏽鋼水杯,手起手落,秋末染雙眼猩紅,狠狠重砸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背瞬間青紫斑駁,罪魁禍首,他誓死要把它送上斷頭台!
「啊!!!」
他的嘶喊混著一下接一下的悶響。
「小染!」抓心撓肝的刺音匯集在夏初淺的耳道,她顧不上耳朵刺痛,箭步上前。
秋末染尖聲制止:「別過來!!!」
「求求你,別靠近我……」
「別過來,我會傷害你……」
他發抖的聲音幾乎連不成句,碎發凌亂,面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