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侍怎麼這樣!我也只是謹慎......」李璟臉上頓時火燒一般,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怕你,不喜歡。」
柳安予又無奈搖搖頭,伸手給李璟倒了杯茶。李璟受寵若驚地接過,兩隻手捧著杯壁,像捧著一塊燙手山芋。他抬眸偷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又飛快低下頭去輕啜。
李璟小心翼翼的動作落在柳安予眼裡,莫名戳中了她的笑點,偏過頭去無聲地笑了笑,肩膀聳動。
記憶中,柳安予很少表情這麼多。
李璟偷偷看著柳安予的側顏,她唇角漾著笑,平日如霜雪般矜貴不可接近的臉,像是抖落雪粒後清新脫俗的梅,令他心神蕩漾。
柳安予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她看向低頭輕啜的李璟,不由得生出些疑惑。
「怎麼總感覺,你怕我?」
李璟不好意思說,緊緊捧著茶杯,手指扣在一起。
他面對柳安予時,時常帶著侷促。
或許柳安予都忘記了。
永昌十二年,他手腕上那串迦南香帶珠寶喜字紋手串,在凌虛閣斷過。
當時的他因課業不精,逃學被抓,正跪在凌虛閣受罰。
手串是他額娘的遺物。
皇帝還是太子時,他額娘還是福晉,皇帝成了皇帝時,便有了李璟。
璟字從玉,為華彩,取字時皇帝想用「承業」二字,額娘卻覺得這二字太重,「璟」字耀眼奪目,便取了「修常」二字,想讓他踏實一些。
那時兩人還很恩愛,皇帝依著額娘,便也由著給他取了這二字。
直到他五歲,額娘死於難產,他的妹妹胎死腹中。
一盆盆血水往外端,隨著一聲短促而絕望的哀嚎,他聽見嬤嬤出來叫他。
「大殿下,進來見皇后娘娘最後一面罷。」
周圍人惶恐驚愕,齊刷刷跪了一地。
李璟那時還不懂生死,他只是看見軟榻上大片大片的腥紅,驚慌失措灑出的水弄得地面滑滑的,李璟小心地走過去。
「額娘。」他輕輕地叫。
他的額娘輕柔地將他拉過來,已經累得大汗淋漓,說話氣若遊絲,一遍遍叫著修常。
她將腕上的手串取下,顫顫巍巍地塞進李璟手中。
握緊,只這一個動作有力。
他聽見額娘嘴裡念著什麼,便低頭湊過去仔細地辨認,耳朵貼近,微弱的呼吸聲灑在他的耳廓。
他只聽見兩個字——
恆郎。
空氣好似微微一滯,額娘的手無力垂下,再沒了氣息。
可她的恆郎自始至終都沒來看過她。
再後來,他漸漸懂了生死,可他的父皇不再只是他的父皇,曾經的皇后,也不再是他的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