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即刻擬了治匪要案,不等皇上定奪,竟有數十人上奏請命,願踐左相治匪諸條。
勇略震主者身危,支持左相一派,無一倖免。尤議郎給事中顧明忱、今科狀元顧淮父子二人受牽連最重。
顧明忱朝上諫言,公然支持左相,皇帝雖未露出半點不喜,卻以監察兵部軍事鎮壓之由,轉頭將人派去了江州。未出半月,便以「通匪」的罪名下了獄。
顧淮不知其中究竟是誰的手筆,但不可置否的是,這個由頭正中皇帝下懷。皇帝以「結黨營私」的罪名將左丞禁足,連著一起宣了顧明忱獲罪的旨。
顧淮倒算是無妄之災,因著是左相愛徒,又是顧明忱膝下獨子,將他從今科狀元降為探花,一為警示,二也為架空。
皇帝多疑,左相位及人臣,「一呼百應」,削他臂膀還唯恐不及,又怎肯親手將顧淮送進朝堂。但顧淮之才非虛,其身無過,一個「罪臣之子」的罪名還不足以讓皇帝將人按死在朝堂外面,因而將人降為探花。
皇帝子孫繁盛,有子三人,大皇子李璟、二皇子李琰、七皇子李瑋;有女數十位,其中適齡卻尚未婚配者,九人。
探花多為駙馬備選,而永昌駙馬,其不可任實職,已有官職駙馬甚至要辭去原有官職。倘招顧淮為駙馬,縱顧淮再有能力,也終將泯然於世。
明面上,挑不出錯處。
故而顧淮走了一步險棋——
文德殿殿外犯顏苦諫,君前失儀。不是他魘了,而是在這場大戲裡,他要先發制人,演一個雖天資聰穎、卻不通世務的——「愚者」。
勢單力薄之際,斂翼待時,確是妙計。
但左相對這個法子,不甚滿意。
犯顏苦諫、君前失儀,如此形象一旦在皇帝心裡建立起來,日後再想挽回,比登天還難。左相不想顧淮因小失大,可事已至此,既是愛徒,左相便也不忍多苛責顧淮。
他看著顧淮聽訓的乖順樣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又嘆,「罷了,你日後要怎麼走,可想好了?」
「回先生,徒兒想解您的禁,為父親翻案。」他遲疑一瞬,字斟句酌地開口,「在此之前,徒兒絕不能被招為駙馬。」
左相眉峰一蹙,思忖了須臾,緩緩道:「有一人,可解此局。」
顧淮腦海里也浮出一個名字,他眸子漆黑有如墨染,全神貫注地聽著左相的答案。
果然,不出所料。
「燕王柳寅懷之女,安樂郡主,柳安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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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你去看他了?」長公主殿下輕點口脂,側頭微笑看她,髮絲垂下鋪到腰間,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柳安予知道她說的是誰,指尖一頓,本也沒打算瞞,索性坦蕩蕩地應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