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叮一把將大黃羊拽上岸後,攤開手,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
還是小怪物嗚嗚嗚……
林可叮紅著眼睛,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拖著大黃羊往最近的營盤走去。
五六十公斤的大黃羊,在她手裡像一隻死麻袋。
*
一九六三年,公曆六月初,滿都拉圖大隊遷到夏季草場的第二天夜裡,就傳來吉雅賽音老人病危的消息。
各家各戶前去探望,破舊的蒙古包里三層外三層外圍滿了,巴圖爾撕心裂肺的嚎哭,聽得眼皮子淺的直抹眼淚。
霍勒嘿,霍勒嘿(可憐啊,可憐啊)
吉雅賽音躺炕上,雙眼緊閉,了無生氣,大兒子巴圖爾跪地上,拉著她的手,抹自己臉上的眼淚鼻涕,「額吉,你要走了……留下我寡母咋活呀……哎呦吶……白髮人送黑髮人,多多的慘,祖墳遭人刨了……」
牧民:「……」
好了,這下哭不出來了。
他們也見怪不怪,巴圖爾從來就不著調,以為娶了媳婦會安分,不想變本加厲。
這不,跟他媳婦林靜秋學了幾年漢語,滿口胡謅,才不管啥意思,嘴在前面飛,腦子在後面追。
吉雅賽音緩緩地睜開眼睛,瞳仁裡面充滿了嫌棄和無語,她氣息微弱:「別……別嚎了……要不我起來……起來,讓你躺,我先送你……你走……」
「額吉,你沒死!太好了!長生天保佑!」巴圖爾一驚一乍後,又嚎上了,「額吉,剛一進門,看你躺筆直,兒子以為你都死硬了,嚇死我了啊啊啊……」
吉雅賽音無力地笑著,「阿大,我剛夢到你阿布,他牽著小叮噹來接我了……」
小老太看向巴圖爾身後,黯然的眸色突然有了光亮——看到孫女蹦蹦跳跳地跑向她,她急忙地伸出手去迎:「我們小叮噹回家了。」
一句話,在場沒人頂住,紛紛紅了眼,哪怕跟吉雅賽音一家走的並不近,但小叮噹的事,別說滿都拉圖大隊,額善草原也無人不知。
三年前一場白毛風吹得額善人馬仰翻,所有勞力都在拼命阻截衝散的畜群,誰能想到草原狼會趁亂把一小丫頭叼走。
為找人,先是吉雅賽音的老伴進了白頭山沒再回來,家族失去主心骨,大兒子不想連累其他人,堅持分家,挑包單過。
吉雅賽音連遭打擊,身體每況愈下,半年前就嚴重到下不了床,大兒子要送她去醫院,吉雅賽音死活不同意,說有這些個閒錢不如拿去找小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