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就像是一根羽毛,撓呀撓的,撓在王子懷心裡。
方才他還在一心等待著王謝回應,此時忽然覺得這裡真是安靜。他看向門外,由名匠精雕細琢的小院自然風雅,但沒有能被微風一吹就會樹葉輕搖的大樹,總覺得少了一番意趣。
他聽著王謝推開「吱呀」的大門,擦掉手上的灰塵,想像著此時她應該已經走到了街上,左拐三道,右拐兩道,路上有野狗狂吠,亦有夏蟬鳴叫,那邊的聲音逐漸變得熱鬧嘈雜,王子懷仍然認真聆聽著,仿佛此時正和王謝站在一起,相隔極近。
轉了一條街,小販的叫賣聲與人群的交談聲傳來,看來這裡是市集,想到王謝之前還想著當掉玉佩,他心中有些著急。可他又不敢在人群中大聲說話,只得壓著嗓子低語:「你不是說不當玉佩了嗎?」
聽到他聲音的王謝有些意外,本以為對方還要僵持更久的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主動與自己交流,雖說這聲音多少帶了埋怨。
她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說道:「說了不賣自然不會賣,可是小祖宗,我還要出來買菜做飯吶。」
對「落魄」這個詞一直沒有實感的王子懷總算意識到了什麼,他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買菜,做飯,你自己嗎?」
王謝習以為常:「當然,這裡也沒有別人。」
整個王家老宅現在唯一住著的就是她這個前任族長,就連其他親戚也看不上這破敗的宅子,偏偏這地皮又不能賣掉,也無人有那個能力將整座大宅修葺一番,這才讓王謝一個人住了這麼久。
可王謝的理所當然,對王子懷來說則是不可置信。
他感到自己的世界好像破碎了一角,活了十八年構築的天地被王謝找了個縫就插了進來,又在邊際挖了挖,讓他意識到自己尚在井底。
「王家這時候已經沒有下人了嗎?」
「是啊,」王謝大大方方,並不避諱,「祖上留下的財產,只剩下這座賣不掉的祖宅,值錢的東西早已經賣了出去。」
此如當頭棒喝,給了王子懷一個重擊。他環視四周,看著自己周圍的琺瑯青瓷,絲綢錦緞,碎玉珠簾,只感到不可置信:「我王家這麼大的家業,居然真敗了個乾乾淨淨?」
「究竟是哪一代的不肖子孫?我想翻開族譜好好看看,說不定可以查清。」
「這不太好吧?」王謝出言勸阻,語氣委婉 ,「敗家子也是我祖先,萬一你知道後沒了這個人,到時候也不知道我還在不在。」
「也是。」王子懷聲音悶悶,不怎麼高興。
王謝見他沒有繼續要求看族譜,悄悄鬆了一口氣。這种放在家裡就是個象徵意義東西,十天前被她賣給了二叔,包括自己名義上的族長稱呼。
那時二叔還準備以勢壓人,欺負她孤家寡人無人可依。卻不料她拿著族譜就開始威脅,要麼給錢,要麼把族譜賣給隔壁。
見王謝實在不好拿捏,二叔這才放棄。賣的錢她去藥店還了債,如今也所剩無幾。如今王子懷問起族譜,她才想起這樣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