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羊老漢那傻女兒,可憐喲,」大娘把豆包遞給逢雪,「小時候就栽進炭火盆里,燒傷了臉,又是個傻子。他養著幾隻羊,伺候得跟寶貝一樣,就指望年關時能賣些錢,治女兒的瘋症,誰知道流行起獸疫,羊病死好幾隻,新近羊肉價錢也跌了,那傻妞也瘋得更厲害嘍。」
……
世道如此,人人都不容易。
逢雪把豆包掰成小片,放涼一些後,餵給小貓吃。
小貓吃得很開心。
她望了眼蹲在羊旁邊,傻呵呵笑的姑娘,腳步在空中頓了頓,落地時,腳尖卻調轉了個方向。
傻姑娘仿佛認識她,又或許是因為痴傻,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望著她。
見她走近,傻姑娘抬起臉,眼睛彎起,綻開笑容。
逢雪把多買的一份豆包遞給她,「你要吃嗎?」
她瞪大眼睛,愣愣搖頭,又抬起手指著她。
逢雪垂眸。
傻姑娘的手枯瘦,指甲尖長,裡面黑漆漆的,手背大片被火燎過的痕跡,指節長著青紫發裂的凍瘡,但完好的肌膚卻是雪白的。
她不明白傻姑娘的意思,難道是過去認識的人?
但她也沒來過榆陽鎮,何以見過羊老漢父女?
又或許女人隨手一指,其實並無什麼意思,畢竟她只是個魂魄不全神智受損的瘋傻之人。
羊老漢剛把女兒帶到羊旁邊,還沒歇口氣,扭頭就見她指著逢雪,連忙過來低聲下氣道歉。
也許是常年低頭勞作,他是個駝背,後背上好似背了口大鍋,人也總是低著頭,一副老實又可憐的模樣。
「是我想同她聊聊天。」
逢雪也蹲了下去,與傻姑娘平視,問:「你想同我說什麼?」
「哎,她是個傻子,」羊老漢低聲下氣地說:「姑娘,你同她說話,她聽不懂的。」
周圍人也笑著說:「哎呀,和傻子說話,這小姑娘莫非也是個傻子不成?」
逢雪只看著傻姑娘的眼睛,問:「你想同我說什麼嗎?」
傻姑娘與她對視,眨了眨眼睛,忽然咧開嘴,黑瘦指甲朝她抓來。
卻不是撓她。
逢雪後退一步,站起身,才發現腰上繫著的無病囊已經被傻姑娘奪去了。
「快還給人家!」羊老漢連忙去奪。
傻姑娘把無病囊貼著臉頰,嘻嘻笑著跑遠。
羊老漢連忙去追她,「你怎能搶人家的東西?快些還回來!」
「嘻嘻。」
傻姑娘把無病囊當成什麼稀罕的寶貝,緊緊貼在臉頰,邊笑邊跑,時不時回頭看他們一眼。
人們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忽然。
馬蹄聲嗒嗒而來。
駿馬飛馳,一道黑色的影子從路上疾馳,橫衝直撞不避不讓,絲毫不顧忌城門前的人群。
於是人群頓時騷亂起來。
雞籠翻了,狗繩掉了,上演一出真實的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