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胸前的紅袍動了動,從裡面拱出個漆黑毛絨的小腦袋。也許是肉香勾人,小玄貓爪子扒拉開衣裳,跳了出來,翹起尾巴,顛顛朝雞腿跑去。
逢雪看向葉蓬舟。
葉蓬舟把視線移向別處,「我也不知道它怎麼跑進來啦……」
雞腿最後餵了小貓。小玄貓舔舔爪子,表示很滿意。
夜宴布置好,美酒佳肴,鮮花襲人,笙歌唱響,正是良辰美景。太守的侍妾們也陸續走了過來,紅霞紫雲般的裙裾曳動,精心挽好的髮髻上插著各色鮮花,個個都是千嬌百媚的紅粉佳人。
沒多久,太守的兒子也走了過來。
既是家宴,沒有太多講究。他們最大約莫十四五歲,最小的被奶娘抱著,玉雪可愛,肉嘟嘟的。
公子美人月下說著話,把玩檐上、樹上插好的新嫩花枝。
逢雪看了太守一眼,「該你出場了。」
太守懷裡揣著重新撿回來的泰山石,哆哆嗦嗦地說:「兩位可否和我一起……我害怕啊。」
還沒說完,屁股上忽然被踹了一腳,身體不受控制地撲出了草叢。
「哎喲。」他驚叫了聲,又馬上捂住嘴,回頭看眼兩個少年,忍氣吞聲拍拍屁股,走向了前方。
逢雪攥緊了長劍,蹙眉望向前方,輕聲說:「你說太奶奶會出來嗎?」
葉蓬舟笑了笑,「不管她出不出來,反正黃皮子殺一個少一個。」
逢雪「嗯」了聲,手背忽而被輕輕碰了下,垂眸望去,小玄貓抬頭蹭了蹭她的手。她眸中冷厲散去,嘴角噙起笑,抬起手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小貓,目光則穿過灌木樹隙,望向了夜宴上衣著錦繡打扮風流的眾人。
無常說過,太守的沈姨娘是陰間來討債的厲鬼,身攜陰司令旗,術法符咒傷不得她,連鬼吏都拿她無可奈何。
既如此,厲鬼怎麼能生下這麼多孩子?還個個聰明伶俐,能言善辯,有神童美名。
那夜逢雪從班頭那打探到學堂地址,悄悄潛入其中。
公子們住的寢房有朗朗書生傳來,燭光昏黃,少年手執書卷的側影映在了紙窗上。
然而不多時,那人影有了些微的變化——鼻子越來越長,嘴邊多了幾根須,兩個圓圓耳朵穿過頭髮,忽地豎了起來。
她跳到屋頂,挪開一片瓦。
手執書卷的,哪是什麼翩翩少年,卻變成一隻直立的大黃皮子。
景象真荒唐,大黃皮子立在燈下,每夜苦讀詩書,比許多口口聲聲聲稱自己頭懸樑錐刺股的學子,不知要勤勉多少。
讀得累了,它從自己的毛里翻找半天,拿出一截指頭,放在嘴裡,咬得咯嘣響。
就算飽讀詩書,妖也依舊是妖,改不了吃人的本性。
逢雪抿了下唇,默然離開,回家便與葉蓬舟商議,要把這些黃皮子一網打盡。就算不能逼黃太奶奶現身,這樣的妖怪,殺一隻便少一隻。
金杯中盛滿的酒是極陽糯米酒,裡面摻有些特意為黃皮子準備的「小料」,裝點宴會的花是桃花,桃木陽剛,克制妖邪……還有種種布置,就算不能全部殺死黃皮子,也足以就叫他們原形畢露,無法再混跡在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