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下來就沒見過母親,因為沒見過所以不在意。
但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在那些無聊人一遍遍問詢「你想不想媽媽」中產生了反抗情緒,大概只要說不在乎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吧。
但嘴上強硬說著「我沒見過她所以對她沒感覺」的孩子,私底下也會蹲在角落偷偷聽著爸爸和他人講述母親生前的點點滴滴,將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牢牢記在腦海,幻想著媽媽叫他名字的聲音,母親撫摸他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一個母親對於孩子的意義,而母親做出的每一次決定或許都足以改變孩子的人生軌跡。
白檀反手握住霍泱的手。
即便比起他的手霍泱的手大了一圈,可他也能握得牢固。
這個倔強的男人,從相識至今一直在做的事就是盡全力托舉他這個沒用的小廢物。
白檀呡嘴笑笑,眉眼彎起來。
他竟莫名從霍泱身上體會到一種奇異的父愛。
當晚,霍慶賢主動給白檀打了電話。
說是道歉不如說是自我反省更合適。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妻子生前佚事,白檀猜想,他一個向來只去做決定且無人敢反駁的董事長僅因為兒子一句話改變了念頭,大概也在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愛他的妻子,她說過的每一句話,說話時是怎樣的語氣,即便三十幾年過去也依然記憶清晰如從前。
掛了電話,白檀看到剛由王姨幫忙伺候著洗完澡的小孩穿著小衫小短褲抱著水槍在家裡庫庫跑,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麼勁兒,笑得咯咯作響。
「小鈴鐺,你來。」白檀招招手。
小孩聽到媽媽叫她,馬上放下水槍,拿過毛巾使勁擦擦頭髮,擦得亂糟糟的,然後小跑著衝進媽媽懷裡窩進去。
白檀輕撫著她微濕的頭髮,笑問道:
「白清綺,你喜歡你的名字麼?」
小鈴鐺張開雙臂大大地畫了個圈:
「喜歡,有這麼多喜歡呢。」
說著,她揚起笑容,圓圓的眼眸彎成了天際的皎月:
「因為是媽咪給我起的名字,我最最最喜歡惹~」
白檀摟緊了小孩,雙手裹住她濕潤微涼的小腳丫。
不由得一萬零一次感嘆,生下她真的太幸運了。
*
之後,給小鈴鐺改姓氏的事誰也沒有再提,儘管每次霍慶賢向他人介紹孫女時都會有人好奇詢問小孩子是不是隨媽媽姓,霍慶賢也坦然道:
「她媽媽為了生下她吃過很多苦,我們做長輩的能做的僅是愛護她,沒有資格插手她母親的任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