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找你比較苦。」楊乘泯說。
「我後來去了很多地方,你把號碼換掉後,很多國家我都找過,沒有找到你。」
「你問我找你是想幹什麼,其實我也說不清。我總覺得,我們不該就這樣。」
與其永遠在一起,然後相互折磨,倒不如把一切恩怨都鋪開,把一切糾葛都解開。剩下纏在一起的,就讓它纏在一起。即使對不起和原諒我大過天,也好過你是你,我是我。
在陳牧成回來後,親眼看到他劃那抱死的一刀時,楊乘泯是這樣覺得的。
「你說走就走了,沒有給我留下一點處理一切的時間,其實我只要一點時間就好。」
記憶能記住味道,氣味,情緒,那種燃燒的木質灰燼和鮮血腥蔓的濃烈痛苦持續貫穿了楊乘泯很長時間。但它最深刻的出現其實並不是在那場火中,而是在陳牧成走後的當天晚上,楊乘泯無力地打開門,無力地走出房間,四面都是安靜的黑,楊乘泯看著看著,忽然就感覺心臟好疼。
他走了,他不在了,他身邊空空的,不再有人了,楊乘泯再一次復刻感受這種疼痛,終於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思考,只覺得,好疼好疼,像一把刀子刺進去把一整顆心剜出來。
楊乘泯從未見證或投入過人與人之間太多的情感色彩,對這種痛苦的構成和組成更是空白,他想,人七情六慾的投射對肉體的牽扯真能有這麼大嗎?原來人真的有十指連心痛的休戚相關。為什麼痛苦會是一種如此悲傷的具象化傳遞。
其實那天那個夜晚月亮圓得有些不合時宜,在已經分開的一對戀人面前被雨洗出詭譎的白,把地上那把陳牧成拿來自殘的刀照得極鋒利。
楊乘泯彎腰俯身,把它撿起來,擦乾淨,借著光,朝心上扎進去。
他想,一把刀子真的剜進去,是這種疼嗎?一把刀子真的剜進去,能分散掉這種疼嗎?
心上的傷治癒需要三個月。這是楊乘泯在icu搶救過來時,認識他的心理醫生告訴他的。而楊乘泯的問題是,真的三個月就可以痊癒嗎?那明明是心上的傷痛,真的有三個月這麼簡單嗎?既然如此簡單,為什麼他想起一個離開他的人時心疼得好像碎成一片。
其實回憶起來,楊乘泯也有些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在做什麼,日子掉進灰色玻璃瓶,輕輕一磕就碎成稀巴爛。楊乘泯走進死胡同,日復一日頹廢,混吃等死,渾渾噩噩,活像被抽走半條命,變得不人不鬼。
楊乘泯由此,困在站起來的那第一步。
楊乘泯是感謝楊蒼的,若非是楊蒼把他拉出來,楊乘泯大概也不會來做這後來的全部。
「可是楊蒼說。」陳牧成想了一下楊蒼的話,他糾正,「他只是給了你一個機會,是我把你拉出來的。」
「嗯。」楊乘泯沒有猶豫地回答:「是你。」
「楊蒼找到我,讓我跟他做事。我拒絕了,他。」講到這裡,楊乘泯停了一下,「他跟我說,陳明宏。你的爸爸,還有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