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走就走了,沒有考慮過我,沒有想過帶上我。」
「我怎麼帶上?」陳牧成那時確實是走得倉促,但他聽這沒點關聯的話聽得奇怪,睜開眼睛,突然在黑暗裡很淡地笑了兩聲,「你要跟我一起去國外嗎?」
又靜一刻,身旁這人說:「你把什麼都留給我,又什麼都不給我留下。」
「我怎麼找到你?我去哪找到你?」
怎麼這麼矛盾,陳牧成想了一會兒才想出來楊乘泯說的是當時他走前留下的那些他給他的東西。一把可以讓他隨時棲息有落腳點的鑰匙,一塊兒可以讓他找到他在哪裡的手錶,一副和陳牧成生命體徵息息相關的手鐲。
陳牧成平靜地開口,猶如在聊今天這個雨天天上沒有一顆星星:「一直在找我嗎?」
「嗯。」楊乘泯說。
「那你找我是想要做什麼呢?」
繞一大圈又回到這個話題,無論答案是好的不好的,糟糕的壞透的,陳牧成這次把身子翻過去,在楊乘泯開口回答他的答案前,用大拇指指腹去摩挲楊乘泯的眼睛。
溫柔的,繾綣的,細膩的,呼吸纏在一起,兩具身體貼得很近。
「我以前總是不太懂事,什麼也不懂,做錯很多事。」後來陳牧成再想他做錯的那些事,忽然就在一瞬間想明白了,籠統地概括感概起來,是他當時太無知了。
不得不說,人啊,這一輩子無知的時候太多了,年幼的時候無知,不夠成熟的時候無知,遇到的坎坷不夠多的時候無知,沒有經歷過困苦的時候也無知,這些無知是是非非,都讓人鑄錯。
所以人啊,這一輩子一定要經歷點什麼,痛苦地遇到點什麼,才能夠理解、致歉自己無知時做錯的一切,完全成熟的長大。所以成長,註定是一場後知後覺的漫長疼痛。
陳牧成的心緒和記憶都太複雜,由他來拔傷痕累累木板上的釘子的話,他不想搞那麼沉重和悲傷。
他挑最輕的來講,沒有長篇大論,沒有冗詞贅句,沒有大起大落的情緒,甚至沒有循序漸進的鋪墊。陳牧成用最不該有的平靜,最簡單的字來向楊乘泯化解他們沉積在時間經染下的情感痼疾。
「現在我長大了,我什麼都懂了,我再也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了。你原諒我吧,好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永遠的分量太沉重,陳牧成如今膽小又怯懦,不敢去輕易做一些遙望不到的承諾,「將我一直留下來吧。」
他知道有些話他難以說出來,所以他開口,寧願兩個人就這樣稀里糊塗不明不白地含混下去:「不要再對我冷冰冰,不要再做讓我難過的事,也不要再說讓我傷心的話。」
「好嗎?」
楊乘泯像喪失掉語言能力了,任著陳牧成來帶引他,而他一直沉默,連沿著窗戶縫隙溜進來的風都比他的動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