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量,陳牧成又懵了一下。
眼睛空洞無神,面部表情反應不鮮活,身體四肢不協調,整個人沒有像陳牧成這樣與年齡相符的活潑生靈。反而是病態的,痴傻的,木木的,像被抽掉一魂一魄那樣的呆板、呆滯、呆愣。
陳牧成緊接其後去看那個女人,又一遍端量,在她那張清瘦纖細的臉上。原本只是出於人遇到熱鬧事的一種好奇,但掠過那層明顯被歲月滄桑碾壓出來的弱柳扶風般的柔弱,他忽地,戛然展開了對她每一個五官的探索。
嘴巴,嘴巴和眼睛。楊乘泯的嘴巴和眼睛跟她的尤其像。
陳牧成再遲鈍,好像到這裡也什麼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了。既然陳牧成能窺出來,能窺出來她和楊乘泯之間的關係點,那楊乘泯大概也知道她是誰了。
好奇怪啊,陳牧成只覺得好奇怪啊。她好沒有理由啊。她好毫無預兆啊。她好突然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楊乘泯都長這麼大了,她現在來找楊乘泯是想兌現她那個遲到了那麼多年的承諾接他回去嗎。
陳牧成仰起臉看楊乘泯。他看他變成啞巴,叫不出一個媽媽。然後陳牧成就想,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出現呢,這麼多年在楊乘泯任何一個那麼需要你的時刻你不出現,你現在出現幹什麼呢。
更多的是難過。明明陳牧成已經把楊乘泯心裡那塊兒結疏通打開了,明明楊乘泯也要比以前輕鬆一點了,明明楊乘泯接下來一定會過得越來越好的。
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陳牧成在拉楊乘泯從過去出來這件事上功虧一簣了。他是真的很難過。
四個人就這樣站著,楊乘泯站在電梯外,陳牧成站在楊乘泯旁邊。女人站在楊乘泯家門口,男生站在她的旁邊。
四角關係下,空氣稀薄,不流通也不流逝。
楊乘泯無疑又被困住了。他大概也好奇,好奇她是怎麼找到他的,好奇她是怎麼知道他的家在這裡的,好奇都過去好多年了媽媽找到他是要做幹什麼呢。
但楊乘泯總是不擅長處理感情上面的大小事,遑論是毫無準備的面對當年那個丟下他的媽媽,再多百感交集和千言萬語都凝結成了空氣中的沉默。
好半晌,還是陳牧成攥了一下他濕出汗的手:「哥,先進屋吧。」
他打破僵局,主持僵局,幫楊乘泯來把這把他不擅長的舵。
向對方問好,抽出鑰匙開門,把對方請進來,給對方拆新的一次性拖鞋。避開楊東,介紹他和楊乘泯那層楊乘泯叫他爸爸叔叔的關係,安排對方在沙發上坐下,最後禮貌地詢問:「要喝什麼呢?有紅茶和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