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兒楊乘泯大概明白了,他認為他應該上去幫陳牧成解圍,然而楊乘泯和陳牧成非親非故,反而覺得這人的角度有意思得發笑。
「跟我沒關係。」楊乘泯還是沒能回憶起這個人和陳牧成什麼關係,不過這不妨礙他從他三言兩句中察覺他對陳牧成過往的了解度,至少對他看到的這件事有了解度。他冷言冷語地諷刺,「我看你挺愛出頭的,你怎麼不去?」
「我靠,開玩笑呢吧。」劉澎振振有詞道,「你可是陳牧成他哥啊,你都說了跟你沒關係,那我再愛出頭,我跟陳牧成也就一初中同學,他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他媽打死了跟我也沒半毛錢關係啊。」
「行了行了,你不懂。」劉澎這時也看出來了,陳牧成這位哥跟陳牧成根本就不熟,甚至對陳牧成他家的事都不清楚,也不跟他瞎掰扯了。
「陳牧成他媽就是個神經病,腦子有問題,就我們初中那會兒,她就老愛到學校找陳牧成鬧,跟那控制狂一樣不允許陳牧成跟這個玩不允許陳牧成那個玩。」
「一天打八百個電話催他回家,晚自習都不讓陳牧成上,就恨不得讓陳牧成長她身上。」
「陳牧成成績一下降,就來我們班拍桌子砸書的嫌我們老師沒資歷教得不好,上課都上不安寧。」
「你剛才說我不上去幫陳牧成,誰敢幫他啊,我們班的同學沒一個不怕他媽的,陳牧成跟女生多說句話他媽都能指著人家的臉罵人家狐狸精不要臉。就因為他媽,到後來我們學校都不讓家長進了。」
他說得盡興,也不管楊乘泯想不想聽,倒是滿足了自己的表達欲,一股腦都捅了出來,也不知道是真的同情陳牧成,還是在拿陳牧成當樂子侃。
「唉。」臨了,他還說,「一言難盡啊,倒了八輩子的霉攤上這樣的媽。」他興許是在他陳述陳牧成過往那些事裡意識到了什麼,再開口不僅不再道德綁架楊乘泯,反而有些理解他,嘆了口氣,像是為一開始指責楊乘泯對陳牧成袖手旁觀而道歉。
「其實你也沒錯,誰他媽規定當哥的就必須對小的怎麼樣怎麼樣,就陳牧成他媽那發起瘋來的神經病樣,換我是你,我也不上去沒事找事,有多遠躲多遠,誰他媽愛給別人擦屁股啊,擦不乾淨還惹一身騷,沾點關係都嫌丟人。」
丟人嗎?
楊乘泯沒覺得。
他這時偏頭看了一眼陳牧成,川流不息的馬路那邊,縷縷行行的人流間,他還蹲著那裡,還是看不見臉,還是縮成一隻沒殼的蝸牛。
有小孩兒在家長的吩咐下溜過來,撿他踢開丟掉的煙,他也不曾動過。
楊乘泯看到這裡,莫名分析起他有多高的個子,177,178,179,總之不低,輕而易舉就能與楊乘泯視線平齊。然而眼下他小小的,低低的,縮得不及來撿煙的那個孩子高。
楊乘泯此刻的心境泛得很奇怪,就像那時他在陶南意家樓下,一回頭看到樹下的他。明明很渴望,明明很渴望他看見他,但還是在他看見他的時候躲起來。
和楊乘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