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凌亂再無甚可砸,蕭郁蘅氣鼓鼓的拂袖離去,留下幾個老傢伙認命的蹲下身子,收拾著滿屋子的狼藉。
「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授業公主。」一略顯年輕的人悶聲咕噥。
「慎言,活膩了可以去跳護城河,比長刀劃脖子體面。」一老年人出言。
「事到如今最不體面的差事都領了,還在乎什麼?」另一更為年長的老人捏了捏酸軟的腿,望著滿地七零八碎,感嘆道:「老夫的雲母端硯吶,成了碎石塊了。」
……
宣和殿內,兩排冰扇整整齊齊,大殿內與外間的燥熱是兩重天地。
蘇韻卿駐足廊下,不知該留還是該抬腳入內,一時躊躇,雙腳凌亂。
舒凌回眸瞥了人一眼,淡淡道:「你進來。」
蘇韻卿的小心臟「砰砰」亂跳,在御前隨侍許久,陛下可從未和她說過話。
她垂首遠遠的跟了進去,舒凌隨意的在書案後落座,垂眸掃視著她,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你言及『致廣大而盡精微』,方才夫子講到這一句了麼?」
懸著的一顆心本就不曾歸位,一語落,復又提回了嗓子眼,她「噗通」一聲,雙膝著地,埋首於懷,一言不敢發。
夫子自是未曾講過的,她一時糊塗了,也未料到舒凌的心思如此細膩。
「蘇…韻卿,朕記得可對?」舒凌好整以暇地出言,「一門三宰輔,蘇家世代簪纓,你倒是頗有你祖父的風采。」
話音入耳,蘇韻卿冷汗涔涔,趴在地上險些忘了呼吸。
這是要清算舊帳了不成?難道陛下連一個女眷稚子也不肯容留?
「你很怕朕?」不知幾時,這人悄然無聲地站在了蘇韻卿身前,幽幽的話音如同鬼魅,令她身子猛然一抖。
「你母親與你說了什麼?」陛下來了興致,並不打算放過,「除了《中庸》,她還教了你什麼?名動京華的才女,學問該是不差。」
蘇韻卿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小小年歲哪裡受得起這般質問?
豆大的汗珠子滾落臉頰,後背單薄的衣衫上,層層潤濕的汗漬已然透了淡青的衣料。
不敢大聲喘息的人將自己憋得面紅耳赤,頭腦一陣暈眩,巴不得一頭撞去廊柱才好。
等了許久無有回音,陛下有些不耐的垂眸,這才看到身下的小人都快背過氣去了。
她暗暗腹誹:朕的姿容雖算不得驚世絕艷,稱一句國色天香也不託大;話音不若百靈婉轉,卻也空靈清亮,絕非是魑魅魍魎,如何就將人唬成這個慫樣?
「不回話麼?」她將話音放得極盡柔和。
幾不可聞的蚊子聲緩緩入耳,「婢子的母親只說,宮裡重規矩,教婢子的是宮規律例,女則女誡。《中庸》是,是從前在千秋殿背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