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照一聽,不覺間眼睛又濕了。媽媽這麼嬌小的身材,生出來的女兒竟然快有 8 斤重,當時得受了多少罪!她突然特別心疼媽媽,連忙輕輕揉了揉媽媽的手背。
柳福慧笑著安慰,「最後,也順利把你生出來了,你看你現在多好。所以女兒,你就放心吧,肯定沒事。」
「媽媽,」林芳照側過頭看著柳福慧,「我生孩子的時候,你會在產房門外等我嗎?」
「肯定的,」柳福慧抬手摸了摸女兒的臉頰,「媽媽和爸爸都在門外等你,你不用擔心,我們一直等到醫生把你平安推出來。」
林芳照眼裡噙著淚,「媽媽呀,你一定好好的。我把孩子生下來……等來年過周歲,你還要幫著點蛋糕蠟燭呢。」
「好,」柳福慧的語氣特別輕柔,「媽聽你的,一定好好的。」
「我還想著,到了孩子上學,你和爸爸……一起,一起去接送呢。」說到這裡,林芳照的眼淚已經徹底打不住了,突然就嗚咽了起來,再也說不出話了。
柳福慧當然知道女兒為什麼哭,她握住女兒的手,像當年那樣,輕輕揉著寶貝細嫩的手心,「女兒啊,媽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世界上有福又有壽的,能有幾個人呢?媽媽有你爸爸對我好,有你們姐弟倆這麼好的孩子,現在又看到你嫁了這麼愛惜你的女婿,而且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連你弟那傻小子,也有了相好的姑娘……媽媽這輩子呀,想看的,全看到了,什麼遺憾都沒有了,早都不再貪求什麼了。」
林芳照哭得更凶了,她把臉埋進媽媽的衣袖裡,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傻丫頭,不要哭。人跟人命不同,媽的命,媽知足……」柳福慧眼底也發起熱,她嘗試著說點兒輕鬆的,「咱們想點開心的。你說,你姥爺給媽起的這名字,媽媽覺得媽這輩子吧......占足了一個『福』字,多多少少的,也有那麼一點「慧」。你姥爺也挺神的,就好像提前都算好了一樣,是不是挺有意思?」
「可是……媽媽,你如果沒生病……該有多好啊……」林芳照一點也不想笑,媽媽越是這麼豁達看得開,她就越覺得心如刀絞。
「女兒啊,不能這麼想,你總這麼想,就開心不起來了,媽媽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媽媽希望你無憂無愁,每天都喜笑顏開。」柳福慧語氣輕緩,接下來的話,卻又言簡意深,「旦夕禍福,陰晴圓缺,本就是這人間的常態。你只盯著那塊兒缺去看,也就只能看到禍。你多看看亮的那一面,就能覺出自己其實早已身在福中了。這人世間的好啊,實在太多了,數不盡也道不完。總不能什麼好處都讓咱一人給占了,對不對?不看有,只看無,就會執著,就會死命地追逐。往往越是追得緊,就越是追不到。珍惜咱手裡有的,用心做好咱該做的事。至於其他的,就隨他的。最後咱握進手裡的,也許不是一開始最想要的,但怎麼知道,不會是另一番好光景呢?」
此時院門外的遠處,已經響起了林大成的口哨聲。每當他高興,就會吹起悠揚的口哨。
柳福慧知道是爺仨回來了,此時的她,心裡既踏實又快慰。她的目光掃過身旁的薔薇,微微頓了頓,又低頭看著女兒,繼續溫柔說道,「之前你總跟媽媽說,咱家這片薔薇真好看。只是要麼花開的時候你回來,趕不上月圓;要麼月圓的時候你回來,又沒有花開。你就想看個花好月圓,可偏偏從來也沒趕上過……遺不遺憾?遺憾。要不要總覺得不圓滿?讓媽媽說,也沒那必要。你看啊,今晚這花這麼盛,就像專門為迎接你和小戴回來似的,可著進勁兒地開。天上,雖然沒有一整個圓圓的白玉盤,不還有半個大傢伙掛在那上頭,散著亮汪汪的光?多好看啊……誰能說半個月亮,一面花牆,不是人間好風景?誰又能說,半個月亮在天上,這亮光不夠照著他們爺仨,找到有咱娘倆的地方,找到回來的路?」
這是怎樣的一番話啊,如此質樸無華,卻又那樣雋永深徹。
林芳照被媽媽的這番直抵心靈的言語深深打動,輕喚了聲「媽媽啊……」,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