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她心里那層朦朧的壁障好像突然消失殆盡,像潮濕的岸邊忽然被瀝乾霧氣,眼前的一切便都清明了起來。面前人睫毛微微翕動,有一雙沉靜的眸子,正全心全意地注視著自己。
她看著他的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向上,眼中的笑就怎麼也關不住了,撲簌簌地出來。
裴峋也笑,心底如最柔軟的綢緞那樣,含著一汪解凍的春水,在胸膛奔流不息。
原來只要看著彼此的眼睛,就會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烏恩其想著,卻突然被緊緊擁抱在懷裡。另一個人的心跳和溫度那麼近,近到她能感受到落在耳邊的呼吸,和拂過面頰的髮絲。
她緩緩抬起手,嘗試著回抱。裴峋感覺到後立即埋下頭,在她的頸窩處拱了拱。帶得她那一片皮膚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人和狼一樣,喜歡的時候就想要蹭在一塊,把對方的味道記在心里。還不夠,就要去咬對方的嘴唇,用著小小的暴力發泄心中的情感。
和上次那個淺嘗輒止的吻不一樣,這次是裴峋先去親吻她的。他們兩的鼻樑都太高,烏恩其看著裴峋微微偏頭,錯開了一個角度。他眼皮上似乎有一顆小痣,她此前從沒有注意過。
容不得她繼續亂想,一個親吻真真切切地落了下來。
唇與齒的觸碰是古老原始的情話,跳動著描摹著訴說著,充滿憐惜地互相輕咬,試圖把面前人鐫刻進自己心中最深的地方,好能跨越時間永久廝守下去。
雲重月昏,如果沒有大典,沒有虎視眈眈的其餘部落,沒有烏恩其身為王的責任,他們興許就能一直這麼抱下去,哪怕萬籟終結也無甚所謂。
「好了……」烏恩其輕輕拍著裴峋的後背,安撫他道,「以後有的是時間……」
裴峋這才慢慢鬆開她,掌心貼著她的面頰:「捨不得……」
烏恩其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來日方長。」
「……王,」裴峋垂下眼睫,近乎呢喃道,「以為心為誓,永不相負。」
「好。」烏恩其收下他的誓言,又回贈了他一個短暫的吻。
她從未感覺到如此清晰的悸動,連血液都比平日更加灼燙。她忽然想起來了鹿角峴的一位平凡少女,從不起眼的那種,卻在嫁人前的那段時間迸發出了無比迷人的光澤。
烏恩其此前從未發現她有那樣紅潤的面龐、烏黑的髮絲和神采奕奕的眼睛。像一顆灰撲撲的珠子忽然放出光亮來。
這遲來的記憶直到現在才得以被解讀,她驚嘆於愛的奇妙,猶如細雨,猶如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