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宋纁看了去年的秋收稅況,其實衛輝府的情況已經是有跡可循了,只是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楊尚書沒有在朝堂上提出此事,那時候正是萬曆和朝臣們吵得最凶的時候,冊立太子是頭等大事,不管想不想管這件事的朝臣都被裹挾著捲入了這場爭鬥中,自然也無心關注其他事情。後來萬曆皇帝乾脆一頭扎進深宮不出來了,這點稅入上的微末小事,就更加入不得萬曆的眼了。
宋纁自己琢磨了一番,想到之前有一位葛郎中在衛輝府賑災後就折戟了,連帶著常侍郎都被貶謫出了中樞,楊尚書之前一向以申首輔馬首是瞻,接連在戶部損失了兩人,自然是皇帝和申首輔鬥法的結果,而衛輝府本就是事情起因之地,楊尚書能對這個地方的官員有好臉色才怪呢!
都是政治鬥爭的結果,宋纁在官場沉浮了大半輩子,如今已經是耳順的年紀了,哪裡看不出這點鬼蜮伎倆?若是當時楊尚書上摺子說了此事,衛輝府有如此之功績,自然是要獎賞提拔當地的官員的,這不是給自己的敵方增添籌碼麼?楊尚書死死捂住此事,倒也是人之常情罷了。
可是宋纁為人一向剛正不阿,當年張居正當道的時候,他因為不贊成張居正的霸道行事,直接回歸鄉里,如今被起復了,他也沒準備抱申時行的臭腳,事情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衛輝府的長官周邦彥是一定要嘉獎的,若是能將此人調入中樞,豈不是不僅僅能造福一方百姓,更能造福全天下的百姓?
此人有如此經營之才,最好是調入戶部,成為他的左膀右臂才好!他早就看那個焦侍郎不順眼許久了,要是能將他調走,那才是如虎添翼之事。
宋纁確認一切細節,一直等到衛輝府的夏稅全部收繳入庫,沒有半絲錯漏後,他就開始上摺子給萬曆,言明種種,並且請求萬曆皇帝嘉獎做出如此驚人政績的衛輝府官員。
只是這摺子最先到的還是內閣的手中,申時行作為內閣首輔,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可以拿到第一手的資料,一看到這份由戶部尚書宋纁遞上來的摺子,申時行的眉頭就皺在了一起。
「哼,這周邦彥之前就折了我戶部中的一員大將,如今還想進入戶部,將焦侍郎踢出去?這宋纁是一點情面也不給啊!」
原本的戶部也是申時行的一言堂,上到戶部尚書,下到戶部兩個左右手侍郎,都是他的人,而如今楊尚書告老還鄉,常侍郎早就被貶謫出了京城換上了皇帝的人,現在唯一一個焦侍郎,也要被他們弄出去?這是申時行絕對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底下的謀士諫言道:「可是衛輝府如今做出了這般政績,咱們之前已經壓住了一次,這次可無論如何都壓不住了。實在不行,就把那周邦彥調入刑部做右侍郎,正好原來的萬侍郎差不多到年紀了,這也是升遷了,首輔大人您看如何?」
這是玩慣了的手段,刑部雖然也是六部之一,但是實權比較小,經常會受到干擾,且與都察院、大理寺並稱為「三法司」,顯然權利至少也被分成了三份。而更加妙的是,周邦彥之父本身就是大理寺寺卿,周家再多一個刑部侍郎,都是差不多的職權部門,其實並不能給周家帶來多少裨益。
申時行聽罷,點了點頭,這想法和他的不謀而合,只是這樣一來,就怕姓宋的那老匹夫要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