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緊繃的神經直到第二天下午被志願者領出學校那一刻,才徹底放鬆。
岑之行站在一群同樣等孩子的家長里簡直鶴立雞群,季雨輕輕道謝後往岑之行的方向跑去,被男人半摟著抱了抱。
「感覺怎麼樣?」
「還好。題目不難。」
岑之行笑著從車載冰箱裡拿了一盒保溫牛奶,「小雨好棒。」插好吸管遞到季雨唇邊。
季雨茶色眸子笑得彎起來,咬著吸管幾口把奶喝完。
岑之行把他手裡的空盒拿走扔了,回來後抓起季雨左手腕把那根舊的發圈摘了,套了個新的。
款式一樣,黑色純色的。
岑之行摸了摸他臉頰,道:「待會兒吃飯你幫我扎頭髮。」
季雨眼睛亮亮,小雞啄米似點頭,被塞進后座時還在問:「行哥,你怎麼做到的!怎麼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沒人不喜歡全心全意信任你崇拜你的漂亮小傢伙,岑之行也不例外,被念叨得開車都專注不了,輕嘖一聲,「以後叫你小麻雀得了,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四月正是採摘青梅的好時節,清明三天假期,第一天跟爺爺一起上墳祭拜,後面兩天季雨就騰了半天出來摘青梅。
變故便是在此刻發生。
季雨坐在青梅樹樹杈上不知為何心臟狂跳,他朝家的方向望了望,沒能壓住這股沒由來的心慌。
大黃突然從遠處狂奔而來,在樹下朝著他狂吠不止,季雨愣神幾秒,飛快跳下樹,連背簍都沒來得及背,往家裡飛奔。
剛走到院外就看見爺爺臉朝下倒在地上,門鎖被大黃頂開,晃悠悠掛著。
一切仿佛在他眼底成了慢鏡頭回放,季雨呼吸停滯,提起僵硬的手腳飛快衝到爺爺面前,手忙腳亂又站起來,回屋拿電話撥打120。
許是太過緊繃,聲調不准,接線員反覆詢問了他多遍,季雨強壓自己冷靜下來,半蹲在爺爺身邊,準確地報了地址,再然後一點點描述症狀。
在接線員的指導下,他將爺爺輕輕扶成平躺的姿勢,一手托著爺爺的後腦勺,一手快速脫掉外套疊成幾疊找墊在頸下。
人在進入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幾乎是沒有情緒的,季雨耳側能聽見自己猶如擂鼓的劇烈心跳,大腦卻異常清晰。
「醫生,我家在半山腰,救護車上不來,我要背爺爺下山嗎?」
「你再翻翻眼皮看一下病患眼底。」
季雨照做,指腹在觸及爺爺冰涼的眼皮時還是抖了一下,勉強鎮定道:「很多紅血絲。」
「那就不要背患者下來,保持平躺,我會催促救護人員儘快帶擔架上去的。」
直到坐在手術室外,季雨還有些沒緩過勁。
視線僵硬地從面前一小塊地板轉到門上血紅的「手術中」紅燈牌,最後頹然地長久地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