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他們沒讓最高的站兩邊。」弗雷德望著眼前一切,砸了砸嘴,「否則我們會看上去像兩盞路燈。」
「標準不太統一那種。」喬治補充道。
這讓後者肩膀又挨了狠狠一拳。
雙胞胎兄弟猜得不錯。沒過幾分鐘,麥格便發現了這麼構圖的問題所在。各年級的人數實在太不平均,組合起來便成了鋸齒狀,她只好放棄「同年級的人站在一起」這個理想念頭,重新打亂,重新排序,只按身高,排成四排——
「馬爾福先生,你終於來了——過來,來這兒,站在這兒。」
理順第三列學生的身高之後,麥格一眼瞟見了遲到五分鐘的斯萊特林男孩。德拉科此時把頭壓得很低,還沒看清情況,就被格蘭芬多院長抓住手臂、拉到了同院的弗林特身旁。
夏風無力吹動推平了的嫩草。德拉科搖搖晃晃站穩在那兒,左邊是曾經的球隊隊長,右邊是毫不相干的某個拉文克勞。弗林特和他說了句什麼話,他卻半個詞沒聽清,只專注凝望著滿目碧色間那些跳躍著的光點,看著它們從一株草上,跳到另外一株草上,又滑進無人能夠看清的縫隙與泥土中去。
隊伍開始移動了。他們慢吞吞磨蹭著,往臨時台階上去。前面的人往哪兒領、後面的人往哪兒推——德拉科就往哪兒走。他走了一步,兩步,許多步,不經意間便已經站到了最高一排上去。
抬起頭,變小了的麥格女士站在台階下,不斷後退著、檢查隊列的整體布局。費爾奇架穩了黑色的相機,半張臉躲到了鏡頭後面。遠處,校長和幾位老師也從草坪另一端面帶微笑走來了……
他是怎麼站到這裡的?
……又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夏日明明平和,德拉科卻被某種漆黑的、灼燙的感覺所包圍。這種感覺從他醒過來那一刻就開始蔓延,仿佛深淵裡火焰的餘溫,又或是海上泡沫和鹹味混雜在一起、澆遍他全身的苦水,在陽光照耀下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直到開始發燙。
這在麥格拉他手臂時變得極為強烈。若不是竭力克制,他一定就會把她甩開,用力甩開那隻手,連同所有觸碰到自己的東西,陽光,溫暖——所有。
因為這不是夏天。不是他要的夏天。
夢裡天鵝海的溫度比當下的六月還要暖和。可那也不是他要的夏天。
可他還是遵從了。德拉科想。
他放任有人把他拖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上,即使腳下的台階搖搖晃晃讓人畏懼著它的崩塌。是他自己把領帶打好的,規規整整,毫無瑕疵,像是他從來習慣去做的那樣。
是他簽了退學協議書,也是他一件件把行李收完、搬走……
那麼他為什麼會恨自己?為什麼會?
昨夜火光之中,那種撕碎靈魂的痛苦仍讓德拉科心有餘悸。他記得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跪倒在地的狼狽,也就記得自己的手撐住地面時,掌心劃破的傷口。它們後來被身邊那個男孩包裹在了手心溫度里——可他記得最多的,仍是巨鳥的尖叫、視線模糊中的火光,還有艱難站起來那刻,自己伸向那個「哈利」的手……
就像當初那樣,就像當初那樣。
就像四年前,他們還未相遇之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