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歸說,少年一進門仍給他倒了杯熱茶,又取下被熏得暖融融的兔毛氈披到他背上。
裴懷虛笑笑,含笑張開手臂示意:「殿下?」
元澈抿唇想了想,把小几上的公文搬過來,抱著暖爐擠進了他懷裡。
「昨天送過來的我都看完啦。」他昂起腦袋,似乎非常自得:「處理這些也不難嘛,不過丹州流民的事,我覺得還是得找專門地官吏把城外那片地方丈量好,然後再發春種,你覺得呢?」
裴懷虛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含笑道:「不愧是殿下,輕易就處理完了這些俗物,某不能及也。至於流民……便按殿下所說進行撫治罷。」
「行,一會兒文書來取我就告訴他。」
元澈道:「再過幾日就是冬至了,咱們過了冬至再走?」
裴懷虛慢悠悠嘆道:「怕是不足矣。」
少年緊張起來:「怎麼說?」
身後的人從懷裡取出一封密信,遞給他:「陛下知曉某遇刺,急詔回京,耽誤不了幾天了。」
「這麼快麼。」元澈有些詫異,「從京城到丹州,就算八百里加急也……」
說到這裡,他靈光一閃,問:「裴兄,你一早就安排了人在驛站,不管刺殺成功與否,都會立刻向京城派去快馬?」
裴懷虛笑笑,不置可否。
他一隻手貼上少年溫暖的臉頰,輕聲道:「正好快過年了,想家麼?」
元澈老老實實點頭。
這次出遠門已一月有餘,說不想是假的,若非裴懷虛一路相陪,他多半會無聊到死。
少年已渾然忘了一開始是誰想跑出京城,眉飛色舞道:「既然沒幾天就走,那我不待客棧了,我要出去給娘親挑幾件伴手禮!」
他一躍而起,衝到屏風後挑選外袍,邊穿邊問:「你覺得丹州的燻肉如何?不過娘親可能吃不慣,父王倒喜歡。我這幾天挑了些白玉雕,但咱們和涼國剛打完,就買關外的白玉,會不會不太好?聽說丹州金絲織的綢子不錯,可我又不會選……」
少年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長串,也不在乎裴懷虛有沒有回答,自個嘀咕道:「這系帶怎麼這麼難找?哪兒去了?」
裴懷虛繞過屏風,打量了幾眼,伸手替他系了個漂亮的結:「殿下不給三公主帶一份麼?好歹也是殿下的……老鄉?」
玩味的目光落到元澈臉上。
經過陸天樞等男主陸續崩壞的事,少年已頗有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淡定,並未慌忙辯解,而是搖頭晃腦道:「那是因為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精神故鄉。」
裴懷虛眉頭微挑:「哦?願聞其詳。」
「那裡沒有戰亂,沒有流亡。」
少年眼神亮晶晶的,忽然認真了些:「人人都能吃飽喝足,安居樂業,倉廩實而知禮節,重要的是——每個人都能自由而有尊嚴地活著。」
裴懷虛望著他眼底的光,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動容。
「當真有這樣的地方?」
元澈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攏好披風,準備出去,門從外面被敲響:「殿下,今日的公文送來了,要現在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