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球像沒力的豌豆射手,半路就掉下來。
陳聿手臂和肩膀酸得抬不起來,脫了力,球棒被甩出去,他徹底力竭了,蹭著牆往下滑,坐在地上。
隊長認識陳聿也有五六年了,從未見過後者這副毫無辦法的失控模樣,陳聿一直是淡淡的、冷靜的、遊刃有餘的,他想不到有什麼事能讓陳聿無能狂怒到這種地步。
要不就事業,要不就感情。
明寰最近挺好的啊……隊長搖了搖頭,也有陳聿奈何不了的男人啊。
是了,陳聿喜歡男人不是秘密,那幫恐同的大老爺們一看陳聿的臉和條件,瞬間不恐了,現實勢利得很,還做起了萬一看上自己的美夢。
陳聿發梢全部汗濕,他後腦抵著牆,閉著眼睛,不說話。
他說謊了,他愛打棒球根本不是因為棒球擊中手套的那一聲爽快。
而是,盡力揮棒的時候,那種發泄感。
他不能用棒球棒打人,只能用棒球棒打球。
他也不是留學的時候,才接觸的棒球。早在初中,他就玩上了,沒有人知道。
身上的傷當然不會是他自己出去打架弄的,同齡或者比他大三歲以內、噸位不差太多的,都打不過他。
啪。
陳聿的臉被打得側過去。
陳玉林氣急,指著自己12歲的大兒子,「你到底怎麼回事!要不是老師和我說,我都不知道你逃了一個星期的課!你看看聖殷,成績科科都是A,他還是弟弟!」
陳聖殷來到陳家已經一年多了,此刻正很乖地站在一旁。
陳聿冷眼看著,「他只是你兒子,不是我弟弟。」
陳玉林是出了名G城很傳統的男人,絕對不接受被子女挑釁父親的權威,他唰地拿起桌子上的玻璃菸灰缸就朝陳聿扔過去,指著陳聿:「你有種就再說一遍,真是反了天了!」
菸灰缸砸到陳聿的肩膀上,他硬是一聲不吭,非常有骨氣地重說了一遍。
陳玉林已經忘了,明明在一年多之前,陳聿不是這樣的,那時的陳聿是他常自豪掛在嘴邊的優秀兒子,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獎狀獎盃拿得手軟,馬術、鋼琴、運動等樣樣精通。
鄭茵得知陳玉林有私生子之後,立馬提了離婚,但她沒要陳聿,她不想要個累贅。她只每周過來督促陳聿,查驗陳聿的學習成果,確保陳聿能繼承明寰。
她不允許陳聿出門,不允許陳聿玩耍,不允許陳聿結交垃圾朋友,甚至陳聿出門穿哪套衣服,都必須由她來決定。
他爸是暴力狂,他媽是控制狂,他倆天生一對,慘的只有他們的小孩。
陳聿一直壓抑著長大,小時候他還會抒發不滿,中二地指天罵地對著幹。長大之後,特別是決定搶回明寰之後,他就不再暴露自己的任何想法與心情。
無數蟲子潛伏在暗處,垂涎欲滴。
他必須是強大的,所以他不能痛苦,不能憤怒,不能暢所欲言,不能哭。
他必須每時每刻準備好,頂起天,立起地。
壓抑的、無聊的、疲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