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容許停住步子,看向遠處影影綽綽的碼頭上忙碌的人們。
一點紅無言跟著他的動作,停在他身旁,他素來話不多,最近卻格外沉默。
應容許倏然開口:「一點紅,你認為,我是個江湖人嗎?」
他叫過他仁兄,叫過他小紅,卻只有最初的時候,寥寥叫過兩句對方「一點紅」,熟稔起來之後,就再沒有過了。
顯然,這是個該認真回答的問題。
一點紅對待這人的態度一直很認真,是以當下也不暇思索地給出答案:「你是。」
應容許釋然地笑起來。
「好,我要對我最初的話反悔了。」他連日來蒙上沉暗的眼重新亮起來,那亮光更甚以往:「我不要當平民老百姓了,我要做一個有原則的江湖人。」
一點紅咬字微重,似是承認著什麼:「你已經是了。」
什麼是江湖人?
以武犯禁,以殺止殺,快意恩仇,呼朋喚友。
什麼是江湖人的原則?
須有可衡量的底線,亦須有對罪無可恕者刀兵相向、你死我活的魄力。
撥開重重雲霧,應容許驟然輕鬆下來,他想,他找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了。
一個世道有一個世道的活法,當見識足夠多時,觀念的轉變只需要一個契機,從刻板一根筋的「不殺」,轉為「什麼該殺,什麼不該殺」。
「我到底是徹底適應這個江湖了。」應容許長長嘆了口氣,面上卻帶著分明的笑意,「回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見楚留香了。」
【一定要保持住你純真質樸的心,不要被江湖這烏漆嘛黑的大染缸染黑了啊,香!】
——當初的話言猶在耳,到頭來,應容許反倒是先被烏漆嘛黑的大染缸給同化的那個,真是……
嗯,感覺還不賴。
他沒有明說自己適應在何處,但一點紅瞭然於胸,他想了想,道:「不要勉強自己,你知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做這個。」
「沒什麼勉強的,我早就該想明白的,不然也不必糾結這麼長時間……」
應容許失笑,他此時心胸開闊,狀態極度放鬆,嘴上說著話,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伸了出去捏了一把對方嚴肅認真的臉。
一點紅表情一空,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應容許:「……」啊。
兩個男人,站在街巷旁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的手還捏著另一個的臉,這不能說是奇怪。
這特麼簡直是聞所未聞!